㈠ 電影精神分析學的理論
電影精神分析學的理論研究涉及電影的三個方面。1:研究「電影文本中的慾念」,即研究影片人物的無意識活動和螞段性心理。如雷蒙·貝盧爾的《象徵的固結》細致分析了希區柯克的影片《西北偏北》,認為影片是俄狄浦斯情結的再現。2:研究無意識在電影創作和欣賞過程中的作用,即「文本的慾念」。如蒂耶爾·孔采爾的《電影的運作》對影片《危險的游戲》的分析,悶余譽斯蒂文·希思對影片《邪惡的接觸》的分析,穆爾維的論文《視覺快感和敘事電影》等。3:研究「電影媒體的文化功能」,如讓—路易·博德里的《電影基本機器的意識毀悄形態效果》和麥茨的《想像的能指》。《想像的能指》提出,電影的實質在於滿足「觀淫癖」,觀眾與銀幕形象的認同產生於「自戀情結」,「影片結構間接反映無意識慾望的結構」,「無意識」在構成情節、形成節奏和色彩時具有一定作用,符號學中的「隱喻」和「換喻」與精神活動中的「移換」和「濃聚」相對應。
㈡ 電影學中兩大對立電影理論是什麼
電影學中兩大對立電影理論是——長鏡頭理論(即場面調度派理論)和蒙太奇派理論
㈢ 什麼是電影理論,什麼又是電影文學
一、 電影理論發展概況
80年代總結觀點:經典和現代理論(20年代~75年左右);
經典:傳統美學來表述電影,作品與社會背景分離。研究的主題都是——電影是藝術?電影與其它藝術的關系;
現代:符號學、精神分析學、馬克思主義等的混合;研究的主題都是——電影是不是語言?觀眾和影像的關系是什麼;
※ 邵牧君的概括:
1、 30年代以前稱為早期電影理論;
2、 30年代~二戰前;
3、 二戰後~60年代前;
4、 60年以後;
(其實就是60年以前是經典,60年以後是現代)
※ 96年 鮑德威爾和卡羅爾提出把現代理論分為兩種:(見《後理論——重建電影研究》)
1、 60年~70年 主體位置理論;主要內容是結構主義、精神分析、符號學、女性主義、意識形態批評;
2、 80年~至今 文化主義理論;主要內容是法蘭克福文化主義、後現代主義、文化研究等;
以上兩種理論共稱為宏大理論(Grand Theory)。他們認為真正的電影理論研究只開始了30年,即從60年到90年。
80年以後,他們又開始了一種「中間層面的研究」(middle level),反對宏大理論。即在主體位置理論和文化主義理論崛起時,另一種中間層面理論出現,堅持既要對理論從經驗出發的研究,又不排除理論性。
※ 結論:
1、 60年前,是小(低)理論,經驗性強;
2、 60年~70年,宏大理論;
3、 80年~至今 中理論;
形成多姿多彩的別具一格的電影研究,如敘事電影研究、文體電影研究、文類電影研究、民族電影研究、後殖民電影等研究等。
二、 經典電影理論
在一戰前後,對電影的藝術地位、特徵、規律的研究;
著作:
1、 1911年,卡努杜《第七藝術宣言》 第一次論證了電影作為藝術,是在時空之間填補鴻溝的藝術;《第七藝術美學》「光與影的交響樂」。
2、 1915年,美國的林賽《活動畫面的藝術》,他把「活動畫面」看作電影的根本特徵。
3、 1916年,美國的雨果·明斯特貝格《電影:一次心理學研究》探討了電影手段的心理根源、藝術特徵、美學特徵。
概念:
1、「上鏡頭性」——
是20年代法國流行的時髦詞眼兒,卡努杜創造,先鋒派重要用語。1920年,路易·德呂克在《上鏡頭性》一文中探討電影的藝術特徵,闡述其涵義:指適宜於用電影這一新表現手段所獨有的方法來表現人或物的詩意狀態;
視覺表現:布景、照明、節奏、化妝;通過照相來表現神采——上鏡頭性,通過上面四個手段。是早期電影特徵概念。
2、 早期蒙太奇——
愛森斯坦指出:電影與舞台不同,電影導演更主觀,能選擇不同時空的重點現實片段。
電影選擇和組合這些片段,集中表現劇情。
把現實壓縮具有特徵的東西,展現經過壓縮、重整、剪裁的電影的時空。
3、 愛森斯坦(1898~1948)和普多夫金在早期的不同——
愛森斯坦講究沖突,如「雜耍」、「理性蒙太奇」等手法;普多夫金強調連接作用。
愛森斯坦認為沖突是蒙太奇的特性,沖突後產生新的表象和概念。普多夫金強調連貫性,他認為蒙太奇意味著多個鏡頭組成一個場面,多個場面組成一個段落,多個段落組成一個部分,一個個片段間具有顯而易見的聯系。人們不覺得中斷和跳躍,得到一種無意的刺激。
愛森斯坦在晚期對蒙太奇有新的理解:
他認為蒙太奇應該表達一種連貫的、有條理的主題、情節、動作、行為,以及一種最大限度賦予感情的敘述。研究涉及到了聲畫蒙太奇和色彩的問題。
4、 庫里肖夫效應——
為控制蒙太奇表現力所做的試驗。
5、 雜耍蒙太奇——
愛森斯坦在1923年,從戲劇創作中總結的一個原則,「雜耍」構成一場演出獨立的原始因素,是戲劇效果和任何戲劇的分子單位。雜耍和噱頭沒有任何共同之處,雜耍更注重表現主題和思想。
~ 是把一切因素匯到一起傳達和表現思想的一種感染手段。不合乎劇情發展,甚至脫離劇情發展,實際是有內在聯系的。
自由剪輯一起造成有目的的主題效果。產生奇跡性、超越敘事,展現真正要表達的主題。
6、 理性電影——
愛森斯坦在20年代後期提出的概念。他認為電影的藝術目的不僅在於形象表現之實,還要能表現概念,增加電影手段表現力,增加認識現實手段可能性。但在具體的創作中,這種想法與創作過於超前,結果不能成功,受到理論家的否定。
如匈牙利批評家巴拉茲指出這種「電影藝術征服純觀念」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愛森斯坦在這種思想指導下的代表作是1927年的《十月》和1929年的《總路線》(《新與舊》)。
愛森斯坦試圖用蒙太奇表達從視覺形象達到理性認識的過程,他曾在30年在一所大學講課時提出要把《資本論》拍成電影的想法,來實現他想像的又一步驟。
他認為理性電影是克服邏輯語言與形象活動不協調的唯一手段。在電影辨證法基礎上,理性電影不是故事的、軼聞的電影,而是概念的電影,是思想體系、概念體系的直覺體現。
7、 電影眼睛派——
由蘇聯記錄片導演維爾托夫提出。
在1922年,列寧發表了《所有藝術中,電影對我們最重要》《反映蘇聯現實,必須從新聞電影開始》的文章,維爾托夫響應創辦了《電影真理報》雜志片。
他的主要觀點:要出其不意的抓取生活,不讓被拍者知道,運用蒙太奇技巧,將這些抓取的素材在意識形態上從新組接。
他於1924年的《電影——眼睛》中應用這一理論。
他認為攝影機是比人眼更完美、可靠的電影眼睛,反對劇本、演員、照明、布景、化妝等一切手段。
「電影眼睛」是電影中一種運動,畫下來而不用演技,直面生活和真實,用偷拍記錄各個生活事件,在現實中發掘戲劇性。
維爾托夫注重剪輯,他認為電影是解釋客觀世界的工具。
8、《電影作為藝術》愛因漢姆——
此書分別在1932、1957年分兩部分完成。書中觀點是技術主義傾向,或畫面至上主義。
愛因漢姆認為電影在技術上的局限性是電影作為藝術的根源,這與他研究的格式塔心理學背景有關。(《藝術與視知覺》)
格式塔:視覺過程不是機械的攝錄外在世界,而是用簡單、規則、平衡等原則創造的組織感官材料。
電影不能完美再現現實的特性,成為它作為藝術的必要手段。
愛因漢姆認為電影的局限性包括:
⑴ 立體在平面上的投影;
⑵ 深度感減弱;
⑶ 照明與無色;
⑷ 畫面界限與物體的距離;
⑸ 時空連續性不存在;
⑹ 沒有聲音,視覺以外其它感覺失去作用。
9、《電影美學》巴拉茲——
1945年出德語版,也稱《電影理論:新藝術特性與成長》,是《可見的人:電影文化》(24年出版)和《電影精神》(30年出版)兩本書的合集。
1952年出英文版。
書中分析電影和戲劇在形式表現原則上的差別,分析電影藝術特徵。
他認為戲劇表現原則:
⑴ 看到整個演出劇場;
⑵ 觀眾視距不發生變化;
⑶ 觀眾的視角不發生變化;
電影表現原則:
⑴ 被拍場景可被分割;
⑵ 被記錄場景視距可變;
⑶ 觀眾視角縱深可變,觀眾與銀幕的想像距離是可改變的。
他認為上面電影的表現原則是電影藝術的革命性創新。
10、攝影機自來水筆——
由法國的阿斯特里克在1948年文章《新先鋒派的誕生——攝影筆》中提出。
他認為電影迅速成為一種思想表達工具,保存時代形象的好方法,電影漸漸成為一種語言。藝術家掌握了這種語言後,表達自己的思想、抽象的概念就像寫隨筆、小說一樣流暢自然。
讓攝影機像筆一樣自由可以表達自己個人思想,現代電影已成為一種同書面語言一樣精細的思想表達方法。為50年代法國《電影手冊》電影作者論提供了理論基礎。
11、電影作者論——
特呂弗等人提出,認為不是所有導演都能稱為「作者」。具備電影作者論資格所拍的電影才是「作者電影」。
法國新浪潮主要人物:特呂弗、戈達爾、夏布洛爾。
作者政策要求電影像小說、音樂、繪畫一樣是一個人的作品,電影作家的作品——即導演個人的作品。
此理論產生廣泛的影響。其作者資格條件如下:
⑴ 在一批影片中體現出導演個性和個人風格特徵,把個人的東西帶入題材,導演不是一個執行者。
⑵ 影片應具有某種內在涵義,是後天形成而非先前存在的。
⑶ 電影作者是對電影製作全面控制的人,無導演、編劇的區分。
戈達爾、特呂弗、安東尼奧尼、費里尼、希區柯克等人是電影作者代表人物。
此理論確定美國一批導演的作者地位,其電影為作者電影。
作者論的實質:強調電影導演是主要創作人和最終定稿人。判定依據是導演對作品的控制。
作者電影與類型電影相對,也稱藝術片。
12、巴贊、克拉考爾的寫實主義和物象至上主義——
(與愛因漢姆的技術主義、畫面至上相反)
※ 巴贊理論:
巴贊的長鏡頭理論,是美國理論界對巴贊觀點的非嚴格的概括(主要指巴贊對景深鏡頭的贊賞)。
# 長鏡頭:
單個鏡頭達到一定長度,也叫單長鏡頭。包括變焦、景深長鏡頭。
長鏡頭理論與蒙太奇理論是相對的理論。長鏡頭理論強調單個鏡頭內部的表現力(連接表現力),運動、景深、變焦。
# 蒙太奇禁用原則(屬巴贊的影像本體論):
若一個事件主要內容要求兩個和多個動作元素同時存在,蒙太奇被禁用。否則,蒙太奇遠非電影的本性,而是對其的否定。
# 長鏡頭的本體論立場(客觀的)、美學立場(傾向性)提出此理論的社會背景是因為:
⑴ 電影在技術上的一系列發展,膠片、鏡頭的改變,提高了單個鏡頭的內容質量和容量;
⑵ 移動攝影更加靈巧多變,大大豐富了單個鏡頭的鏡頭內變化。
長鏡頭理論貢獻:開掘了一種新的審美表現手段,提高了人們對電影鏡頭內部空間的復雜構成的自覺性。
# 影像本體論:
由巴贊在1945年《攝影影像本體論》中提出。
他提出影像基本特徵:
由機械作用產生的攝影影像與客觀中的被攝物等同。攝影影像獨特性在於其本質上的客觀性,它產生了被攝物體的本體,它就是被攝物的原形。
理論根據:
⑴ 攝影有不讓人介入的特權;
⑵ 人具有用逼真模擬物代替外部世界的願望,即排除人在外,單靠機械再現原物的需要。
影像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 木乃伊情節:
巴贊提出,藉助精神分析,分析電影起源的嘗試,雕刻、繪畫藝術的起源,人具有永久保存自己軀體的沖動。最早的雕像是木乃伊,雕刻、繪畫成了後來的替代品。同樣起源於上面的沖動和願望。用形式的永恆克服歲月的流逝的原始需求,但雕刻、繪畫不能滿足人的願望。
攝影真正滿足人們再現原物的需要。「攝影是對事件塗上香料,是自然造物的補充,而不是替代」。
影像的產生第一次映現了事物時間的延續——可變的木乃伊。
# 完整電影:
巴贊表達電影起源用語。
根本原因是心理的需要,稱為「完整電影的神話」。再現一個聲音色彩立體感等外部世界的幻景。
※ 克拉考爾理論:
# 《電影的本性——物質現實的復原》
1960年出版
美學是一種實體的美,不是形式的美。克拉考爾闡述了「電影化的」這一概念。
電影,就其本性來說是照相的一次外延,它跟周圍的世界有明顯的近親性。影片記錄和揭示物質現實的時候,才是名副其實的影片。
近親性:
⑴ 電影對於未經扮演的事物有一種近親性。扮演能引起現實幻覺就是合理的。如果違反電影特性,任何扮演都是非電影化的。
⑵ 喜歡偶然的事物(意外:相對於必然)。美國無聲戲劇中,意外的事件代替了命運,強大的決定性的力量出現。一切不是註定而是恰好碰上。
⑶ 喜歡再現外部世界的連續性(與巴贊相似)進入攝影機視野內一切都拍下來,無窮盡程度。要求我們承認這是我們生活的世界的一部分。
⑷ 偏愛含義模糊的事物。自然界現象多含義,這與無限心理和精神上的無限性相對應。銀幕傾向反映這些含義模糊的東西,含義不能太確定。
⑸ 生活流。指具體情境和世界,是指物質現象而非精神現象。經常提到街道,因為在街道上生活的原生形態經常出現、不是扮演,是偶然事件薈萃之所,任何斷面都是不完整的。
# 電影不適合表現悲劇
這是克拉考爾對電影藝術特性的理解,是他基本觀點的引申,指出悲劇是「非電影化的」。
他認為悲劇主題與舞台故事具有天然的近親性:
⑴ 悲劇主題必然要求一個有目的的、整體的故事形式來展現,與電影特性相違背。
⑵ 悲劇只關心人物之間的相互影響,無生命物體只能是道具,對發展戲劇起支撐、調節作用。
⑶ 悲劇要求對外部的東西進行安排,舞台劇的環境反映心境,舞台劇一定要有暴風雨。
⑷ 悲劇要求有限、次序井然的世界。電影是以廣闊世界為中心的藝術,電影中沒有宇宙,只有一片土地、天空、街道。總之是廣袤的物質,死亡的結局與這物質現實的廣袤無相同點。
在悲劇世界中,命運排斥意外、偶然。
⑸ 悲劇性內容在物質世界總無所表現。因為悲劇內容是純精神世界。
悲劇可以出現在電影中,但電影的悲劇就不完全是電影化的了。
※ 克拉考爾與巴贊理論觀點異同
相同點:都強調電影對現實的記錄功能;
不同點:
⑴ 身份不同。克拉考爾是理論家身份,巴贊是批評家身份。
⑵ 體系不同。克拉考爾是演繹體系(理論化的),巴贊是批評體系、史學體系。
⑶ 影響不同。克拉考爾對電影實踐無多大影響,巴贊對電影實踐產生重大世界性影響。
⑷ 出發點不同。克拉考爾出發點單一(理論),巴贊出發點較復雜(精神分析、木乃伊等)。
⑸ 克拉考爾缺乏歷史意識,巴贊有強烈的歷史意識。
13、《電影美學和心理學》米特里——
分兩卷,分別在53年和65年出版,是經典電影理論的總結和集大成之作。
米特里在經典理論的兩大流派——蒙太奇學派和長鏡頭學派——中取中間立場。關於對電影的表述、立場表現在三種模式:電影是畫框(愛因漢姆)、窗戶(巴贊)、鏡子(克拉考爾)。
米特里被稱作電影中的黑格爾,他的理論被稱為經典電影理論的終結。
克拉考爾、巴贊對電影表現現實手段的肯定,但忽略了虛構。
麥茨在《想像的能指》中,不排斥復制現實,構造復制現實假象的能力。
14、《電影理論的兩種類型》【美】漢德遜——
經典理論研究材料豐富、系統完整,但電影材料缺乏、不充分、不完整。主要電影理論有兩大類:
愛森斯坦和愛因漢姆一類,研究電影局部和整體的關系的理論;代表是愛森斯坦和普多夫金。
克拉考爾和巴贊一類:研究電影與真實的關系的理論。代表是巴贊和克拉考爾。
代表人物四人中最有影響的是愛森斯坦和巴贊。
書中評價這兩種理論共同的局限:只是對電影形式的研究,極限是段落,缺乏整體,整部影片是不存在的。
只有麥茨是以電影整體為研究對象,從句法到話語的進步。
電影文學是一個多層次的復合概念。其藝術學的概念內涵,指在電影發展過程中發展起來的與戲劇文學等傳統文學類型並列的一種新興文學類型。在電影藝術的發展道路上,作為綜合藝術的電影在汲取諸種藝術養料豐富自身綜合特質方面,獲得與文學的密切融合關系。文學各種樣式對電影的滲透,電影對文學的敘事手法、抒情手法和塑造人物性格的豐富藝術手段的借鑒,使電影藝術在增強自身的表現能力,形成新的綜合藝術特質方面,發揮作用。電影文學作為電影的文學基礎構成,是以電影的獨特視聽思維方式來構思和寫作的文學形式,兼有電影和文學的雙重屬性。電影文學,集中表現為電影的劇作基礎,即電影劇本。電影劇本包括文學劇本、分鏡頭本和台本(工作台本、完成台本)三個部分。電影文學又指電影作品的文學性含義,包括電影劇作的文學價值、電影創作借鑒與融合的文學形式因素、電影劇作的文學個性等等。電影文學,還直接和經常反映在電影對文學作品的改編方面。
㈣ 電影理論的本體論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的勃興使電影理論空氣為之一變。以法國的A.巴贊和美國的S.克拉考爾為代表的紀錄派理論從50年代起取得了堪與蒙太奇理論相頡頏的地位。
巴贊首先是一位影評家,但他的影評文章超出了實踐的性質,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他留下的大量電影論文被編選成 4卷集《電影是什麼?》。
巴贊的電影影像本體論和長鏡頭理論(或稱場面調度理論),是他的理論體系的基礎和核心。
電影本體論力求證明電影的「本體」實質,電影和存在、電影和現實的聯系。持有本體論觀點的重要代表人物除巴贊和克拉考爾外,還有美國的O.帕諾夫斯基和S.卡維爾等,但其中以巴贊和克拉考爾的理論體系為最完整、最有影響。
巴贊認為,電影本質上是「真實的藝術」。他在選集的序言中指出:「我們必將從照相影像開始,它是最後的綜合體的基本元素,然後以此為起點,簡略地提出一種關於電影語言的(哪怕算不上理論,也至少是)分析,其立論基礎是假定它具有內在的真實性。」
巴贊論證說,照相術的發明使人類長期以來企圖創造出一個符合現實原貌、而時間上獨立自存的理想世界的願望得到了實現。因此,從繪畫過渡到照相術時,最本質的現象是心理因素,它完全滿足了把人排除在外、單靠機械的復制來製造幻象的願望;人們終於獲得了一門「有了不讓人介入的特權」的藝術。以照相術為基礎的「電影這個概念與完整無缺地再現現實是等同的,他們首先考慮的是再現一個聲音、色彩、立體感等一應俱全的外部世界的幻景。」
巴贊從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中找到本體論理論的最好實踐例證,指出藝術家真實地再現現實並不等於放棄自己的創造任務。因為傳達關於人和社會的實況並不比傳達主觀視像更容易些:「藝術中的『寫實主義』形式向來都首先是具有深刻『審美意義』的形式。……在藝術中,現實如同想像一樣,是藝術家獨有的財富,而把現實的具體內容體現在文學或電影作品之中,並不比體現想像的最離奇的夢幻更容易些。」
在電影本體論的基礎上,巴贊構築起他的長鏡頭理論大廈。這一理論的兩個中心論點是:①反對蒙太奇至上論。②強調現實的多義性。
巴贊激烈地反對愛森斯坦等人的蒙太奇理論。他指出,電影從蒙太奇開始才成為一門藝術的名言,曾暫時起過積極作用,但它的效能已經發揮殆盡。蒙太奇是文學性的和最反電影的手段。電影的特性就其純粹狀態而言,相反地正在於攝影上嚴格遵守空間的統一性。但是他並不絕對反對使用蒙太奇,而認為蒙太奇在電影中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是必要的:創造必要的不真實性。這是因為電影的一部分功能是使觀眾享受幻想的樂趣,如果太真實,就完全排除了幻覺。因此,他覺得可以提出下述原則作為美學的規律:在必須同時表現動作中兩個或若干因素才能闡明一個事件的實質的情況下,運用蒙太奇是不能容許的;一旦動作的意義不再取決於形體上的接近,運用蒙太奇的權利便告恢復。巴贊的蒙太奇界限論是以現實的多義性為依據的。他指出,現實是多義的,而蒙太奇從根本上反對多義性,這是由它的本性決定的。
巴贊強調現實的多義性是為了要求影片創作者通過選擇來突出事件的含義。他認為,電影敘事單元不是鏡頭,而是事件,這是具體現實的片斷,而現實本身是多面的、多義的,一個事件的確切含義是在悟出它與另一些事件之間的聯系後才能逆推出來。他還認為,雖然電影確實大抵只能從外部把握它的對象,但是它有千百種手段去處理客體的表象,能清除所有模糊的含義,使事物表象成為反映一種單一的內心現實的符號;銀幕形像存在的前提是情感與情感的外部表現之間具有必要的、明確的因果關系。
巴贊認為,從多義的現實事物中「悟出」其「確切的含義」的人,應當是觀眾。而要做到這一點,觀眾在看電影時就必須對畫面的內容有選擇的權利。只有不被剪斷的景深鏡頭才能給予觀眾這一權利。巴贊以O.威爾斯的影片為例,指出,這位導演在《公民凱恩》里用景深鏡頭來刺激觀眾,這種技巧迫使觀眾去使用他們自由的注意力,同時也使他們覺察到事實的多重矛盾,這就使其景深鏡頭具有三重的真實,即本體論的真實、戲劇的真實和心理的真實。他稱贊《安倍遜大族》,認為其鏡頭段落絕不是僅僅消極地拍下同一場景中的動作,它拒絕分割事件,拒絕按空間分解劇情發生的地點,這是一種積極的手法,其效果比經典的分鏡頭可能產生的效果更要好得多。
S.克拉考爾是另一位原為德籍的美國電影學者。他採納了巴贊的理論前提,根據自己40多年的「觀影經驗」,寫出了《電影的本性》(1960),把紀錄派理論發揮到了極至。
克拉考爾說,他的電影理論是一種「實體的美學」,而不是形式的美學。他關心的是內容。他的立論基礎是:「電影按其本性來說是照相的一次外延,因而也跟照相手段一樣,跟我們的周圍世界有一種顯而易見的近親性。當影片紀錄和揭示物質現實時,它才成為名副其實的影片。」
和巴贊一樣,克拉考爾也拋開了傳統的藝術觀念來看待電影,但比巴贊走得更遠。他斷言說,傳統藝術觀念「並不、也不能適用於真正『電影化』的影片」,因為傳統的藝術是「從上層到基礎」,即從思想意圖出發來消化物質現實材料,而唯獨電影是「從基礎到上層」,即從對物質現實的如實反映開始,最後走向某個問題或信念。因此,「如果電影是一門藝術,那麼它便是一門不同於尋常的藝術」,「是唯一能保持其素材的完整性的藝術。」
克拉考爾的理論目的是通過對各類電影的審查,找出一條最符合電影本性的發展電影的路線為此,他詳盡地分析了電影的材料與方法,摒斥了一切「非電影化」的形式和內容。樹立起他的「電影化的」標准,最後在人類活動的總的背景上論證了電影的規律和可能性。
克拉考爾用「物質現實的復原」來概括他的「電影化」的概念。為了達到「復原」的目的,他只允許電影發揮「紀錄」和「揭示」兩種功能,而排斥一切經過藝術家設計的、有明確思想意圖的、在故事結構上有頭有尾的影片。即使是純視聽形式的實驗影片也在受排斥之列,因為在他看來,這種影片固然傾向於避免講述故事,但它們在這樣做時卻很少考慮電影手段的近親性,忽視攝影機面前的現實;它們廢除了故事的原則,只是為了樹立藝術的原則,在這次「革命」中也許藝術得到了好處。電影則一無所得。
在克拉考爾看來,最「電影化」的形式和內容是「找到的故事和插曲」。所謂「找到的故事」有3個特徵:①它是被發現的,而不是被構想出來的;②它是自然素材的一個重要的潛在元素,很少有可能發展成一個獨立自在的整體;③它能再現出我們周圍世界中一些典型的偶然事件,使其通過攝影機的揭示而從生活流中實現出來,繼而又消失在生活流中。
克拉考爾深深意識到,他給電影規定的嚴格的價值標准必然會遭到反駁,因為他對一切「非電影化」的題材的排斥,除了依靠他自己對電影的獨特信念和熱情外,無法在電影理論范圍內找到任何根據。於是他便轉而在人類思想和活動的變遷這一更為廣闊的背景中論證他的電影功能論。克拉考爾認為,看電影的意義在於使現代人有可能經驗物質現實,把注意力從內心世界轉移到生活的外部現象上來。現代人非常需要這個「轉移」,因為他們患了「思想空虛症」和「認識抽象症」。他認為,人的內心世界和外部現實之間的關系在過去3或4個世紀中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其中有兩個變化是特別值得注意的,一是共同的信仰漸失人心,一是科學的威信穩定上升。由於現代人不再有共同的信仰,他們對理性的作用發生了懷疑,趨向於反理性主義;另一方面,科學的發達導致人們「把現實現象數學化」,把事物的具體的物質內容化為抽象的認識。這兩者最後使觀代人成為對觀實漠不關心的「孤獨的人群」。唯有電影才有可能幫助人們「通過攝影機來經驗這個世界」,使它從冬眠狀態中、從虛假的不存在狀態中徹底恢復活力。
J.米特里 在對電影進行整體性研究的最新一位代表人物是法國的電影教授 J.米特里。他的兩卷本著作《電影的美學和心理學》出版於1963年。其中廣泛地論述了50年來電影理論所涉及的一切問題,評述了多種不同的論點,有明顯的綜合性質。根據法國電影研究家C.麥茨的概括,米特里在他的著作中主要論述了10大問題:①現代電影;②主觀鏡頭;③電影中的有聲語言;④電影音樂;⑤電影中的彩色;⑥純「視聽」影片;⑦電影對戲劇程式的逐漸擯棄;⑧電影與戲劇;⑨電影與小說;⑩隱喻、象徵、語言。
米特里的綜合性理論的一個重要目的在於對以愛森斯坦為代表的蒙太奇理論和以巴贊為代表的本體論理論進行批判性的調和。他對影片作了歷史性分類,即「蒙太奇」影片和「時空連續拍攝」影片,認為這是電影表現手段的兩大形態,但不是水火難容的。指出這兩種美學的對立只是強調了在電影手法上存在著兩種形式的差別。一種形式在電影中相當於詩的語言,另一種形式相當於小說的語言。顯然,兩者遵循的原則是不同的。不論小說家要說什麼,總是躲在主人公身後,隱藏在表面的真實性之後,他的一切努力就是旨在創造或再創造這種真實性。詩人則不然,他直接表達思想,他和事實一起,而不只是通過事實來說話。米特里更傾向於蒙太奇理論。他說:「我們首先要反對一種傾向,這種傾向為了捕捉住『真正』的現實,想把電影變成一種純粹紀實的手段,一種紀錄行為的機器。在一定程度上,電影是紀實的,但幸而它並不完全如此,因為它存在的條件絕對不讓它這樣。當電影純粹紀實時,它必然損害藝術。」他批評巴贊在反對蒙太奇理論時「似乎總是選擇壞影片中一些表現手法加以攻擊和貶斥」,「這種做法導致他把表現方法的應用不當歸罪??需的。但他反對「把蒙太奇效果視為電影表現形式的核心。」「把它視為一般美學的基礎,而不是僅僅把它當作表達個人風格的手段」。他指責了愛森斯坦早期著作中的「雜耍蒙太奇」理論,強烈反對把蒙太奇手法同語言進行類比。他認為電影中的每一個抽象意義都必須植根於我們的真實感覺,想要利用蒙太奇來擔負語言的工作以傳達抽象的概念,那是對電影媒介的誤用。為此,他詳細列出了各種不同的蒙太奇,指出哪些是合適的,哪些是有違於電影的本質的。
電影理論中的結構主義-符號學電影理論的最新發展形態是結構主義-符號學的電影研究。這種研究方法的代表人物克里斯興?麥茨認為,在米特里之後,電影理論應當進入「第二時期」,從全面的、概括性的研究轉入精確的、科學性的局部的研究,即建立結構主義-符號學電影理論。
在電影研究中把結構主義和符號學相提並論,一是因為,一些結構主義者,如麥茨、 P.沃倫、 B.尼柯斯、U.艾柯和克莉思托娃等,本人就是符號學家,他們的工作主要就是對電影作符號式的分析;二是因為一般性的符號學研究中往往摻雜一些結構主義哲學的因素。
結構主義-符號學電影理論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對電影作一般的理論研究,力圖給電影建立科學的基礎;二是運用這個科學對具體影片進行結構主義式的「讀解」分析。麥茨的著作《論電影中意義的顯現》(卷1,1968;卷2,1972)和《語言和電影》(1971)等是最有代表性的。
麥茨把電影研究分為兩種,一是廣義的電影研究,這包括電影和其他活動之間的關系、可能產生的所有問題,如技術、工業組織、電影檢查、觀眾反應、明星崇拜等。廣義的電影是社會學、經濟學、社會心理學、精神分析學、物理、化學的研究對象。二是狹義的電影研究,僅指電影本身,不涉及影片製作的復雜程序和電影引起的種種現象。結構主義-符號學電影理論即只限於對電影動力的內在研究,是一種「尋求意義的科學」,即研究電影如何將其內含的意義傳達給觀眾,並為這種傳達制定一個清楚的模式,找出構成電影經驗的規律。
麥茨認為,電影的核心是「意義的顯現」,即「經由符號系統來理解影片所傳達的信息的人為過程」。電影的「意義的顯現」的特性決定於電影的獨特的「表現材料」。它既非現實本身,也非蒙太奇,而是「 5個材料頻道」:①多樣的活動攝影影像;②我們在銀幕之外看到的一切文字資料;③錄下的語言;④錄下的音樂;⑤錄下的噪音和音響效果。電影結構主義-符號學的任務就是分析這些「材料頻道」的「混合的意義」。
麥茨反對把電影說成一種語言,他否認電影有任何「文法」可言,但他贊成用語言學的原理來研究電影,並採用了一系列語言學的術語,如「符碼」、「信息」、「系統」、「符體」、「並列組合」等,其中最關鍵的術語是「符碼」,它是符號學的主要研究手段所謂「符碼」並不存在於電影中,它是信息據以傳達的邏輯關系,是符號學者研究了一系列影片後將影片中起作用的規則加以歸納整理編造而成的。所以「符碼」是「表現材料」發生意義、發出信息的邏輯形式。符號學就是根據編出的「符碼」(表演、燈光、走位、攝影機運動)還原影片中的信息的。
麥茨認為「符碼」有 3個基本特性:一是「獨特程度」,如「平行蒙太奇」是電影的獨特「符碼」,為其他藝術所不可能有。二是「不同的普遍性層次」,如全景鏡頭屬最普遍層次,但西部片中的牛仔褲、西部景物屬特殊層次。三是「會下降為次符碼」。「次符碼」是對「符碼」的一種用法。在不同時期的不同影片里,「獨特符碼」和「普遍符碼」都會有不同的用法。根據這一解釋,電影結構主義-符號學作為一般性理論研究就要分析每個「符碼」的「獨特程度」、「普遍程度」和「符碼」間的相互作用;當用於對具體影片的「讀解」分析時,則要指出無數「符碼」在作品中系統地安排和交結的情況。因此,麥茨說:「電影是所有符碼加上其次符碼的總和」,這個「總和」能從電影的「表現材料」中製造出「意義的顯現」,電影理論就是贊成某些「符碼」而反對其他「符碼」的「檢查制度」。而電影史就是由過去採用過的「次符碼」組成的。
㈤ 影視研究的三大理論
影視研究的三大理論:悲劇;喜劇;悲喜劇。
這類院校的電影學專業一般開設時間較晚,且碩士學科規模相對較小,研究方向也比較單一。不過這些院校依託地域優勢,社會實踐機會較多。如復旦大學、上海大學在上海電視台、東方電視台、教育電視台、有線電視台等單位建立了實習基地。
此外,這類院校辦學理念靈活,專業設置與人才引進與國際接軌,很多教授都具有跨國家跨文化的學術經歷,具備審視中國影視業的多維視角。如上海大學電影學專業導師陳犀禾教授,是我國第一代電影碩士研究生,在中美兩地進行教學和研究。
影視研究機構:
除了以上幾類院校,國內設置電影學碩士專業的還有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和中國藝術研究院這兩個專門性研究機構。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最早和北京電影學院聯合招生,之後三年一招,11年後改為一年一招。
這類研究機構招生人數少,外界對其了解也相對較少,考研具有難度,且近幾年報考人數逐漸增加。當然,研究機構少了一些「學校學習」的氛圍,在那裡學習需要「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
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依託中國電影資料館,學生可以看到大量珍貴的國內外影像資料,同時該機構還擁有比較完備的電影資料室,其中解放前的電影歷史資料是全國最完備的,這一優勢是包括北京電影學院在內的任何學校都無法比擬的。
㈥ 麥茨的八大組合段理論是什麼啊
麥茨為分析影片的敘事結構,提出了八大組合段(syntagmatique)概念:非時序性組合段、順時序性組合段、平行組合段、插入組合段、描述組合段、敘事組合段、交替敘事組合段、線性敘事組合段。
國內也先後有不少著作介紹,分析過麥茨的八大組合段,不少人都對之予以高度肯定,認為麥茨的「GS」理論不僅推動了電影理論的學術發展,而且為影片技法與敘事間的聯系提出了合理的「切分」模式。
理論活動
麥茨的電影理論活動大體上可以分為三個時期,即符號學時期,敘事學時期和文化學時期。符號學時期又有電影符號學的創立階段,本文分析階段和深化階段。
電影敘事學時期。他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轉向電影敘事學問題,在巴黎大學的博士生班講授他的研究成果,他的電影敘事學著作《無人稱表述,或影片定位》(1991)是根據他的講稿整理而成的。書中廣泛而詳細地探討了電影敘事學的各種問題。
如主觀影像和主觀聲音,中性影像和中性聲音,影片中的影片,鏡像,畫外音,客觀性體系等涉及表述主題和表述客體等問題,深化了電影敘事學的研究。
電影文化學時期。麥茨退休以後,研究興趣發生變化,開始研究電影與戲劇,文學,音樂,繪畫等各門藝術的關系。
電影第二符號學的經典著作《想像的能指:精神分析與電影》(1975),全書包括四部分,第一部分是電影第二符號學的基本綱領,其他三部分是對電影符號學主要問題的深入研究。
㈦ 巴贊的電影理論是哪些
他的電影理論很多,具體內容你可以買一本《電影是什麼》看看。
給你摘抄一小段:
法國電影理論家巴贊的"段落鏡頭"理論 新現實主義電影的手法和美學主張,促使以後的電影理論界不論在電影的敘事手法,蒙太奇剪輯、攝影、表演,以致在劇場景的結構上都出現新的論證和觀點。最明顯的是法國電影理論家巴贊的"段落鏡頭"理論(即長鏡頭理論,反對單鏡頭剪輯,而主張像一些新現實主義影片一樣,更多以"段落"或一場戲作為一個剪輯單元。在他看來,只有這種剪輯方法,才更符合生活。
「新浪潮」電影誕生於年1958年,該電影流派把巴贊推崇為自己的精神領袖。巴贊的理論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電影是現實的漸近線」
巴贊在《攝影影象的本體論》中,提出了「攝影的美學特徵在於它能揭示真實」的美學原理。他說:「……攝影機鏡頭擺脫了陳舊偏見,清除了我們的感覺蒙在客體上的精神銹斑,唯有這種冷眼旁觀的鏡頭能夠還世界以純真的面貌,吸引我的注意,從而激起我的眷戀」。由此,巴贊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電影藝術所具有的原始的第一特徵就是「紀實的特徵」。它和任何藝術相比都更接近生活,更貼近現實。巴贊的「電影是現實的漸近線」,被稱作是「寫實主義」的口號。
在「新浪潮」的作品中,特昌弗的《胡作非為》直接實踐了巴贊的理論,是一個很能說明巴贊理論的影片。《胡作非為》描寫了一個12歲男孩安托納,由於得不到家長和老師們的理解和關心,兩次出逃,流落街頭,後因行竊經受警察與心理學家的審問,被送進勞教營,後又逃跑出來奔向大海的過程。特呂弗打破了傳統敘事手法,將影片的敘事語言始終保持在生活的漸近線上,形成了一種嶄新的藝術風格。這部影片同時在國際影壇上產生了巨大的反響和歡迎,為「新浪潮」的崛起打下了基礎。
二、場面調度的理論
巴贊認為:「敘事的真實性是與感性的真實性針鋒相對的,而感性的真實性是首先來自空間的真實」。蒙太奇理論的處理手法,是在「講述事件」,這必然要對空間和時間進行大量的分割處理,從而破壞了感性的真實。相反,景深鏡頭永遠是「紀錄事件」,它「尊重感性的真實空間和時間」,要求「在一視同仁的空間同一性之中保存物體」。巴贊希望電影攝制者認識到電影畫面本身所固有的原始力量,他認為,解釋和闡明含義固然需要藝術技巧,但是通過不加修飾的畫面來顯示含義也是需要藝術技巧的。所有這些,構成了巴贊「場面調度」的理論,也有人稱其為「景深鏡頭」理論或「長鏡頭」理論。巴贊提出的「場面調度理論,幾乎在一切方面與蒙太奇理論相對立。蒙太奇出於講故事的目的對時空進行分割處理,而場面調度追求的是不作人為解釋的時空相對統一;蒙太奇的敘事性決定了導演在電影藝術中的自我表現,而場面調度的紀錄性決定了導演的自我消除;蒙太奇理論強調畫面之外的人工技巧,而場面調度強調畫面固有的原始力量;蒙太奇表現的是事物的單含義,具有鮮明性和強制性,而場面調度表現的是事物的多含義,它有瞬間性與隨意性;蒙太奇引導觀眾進行選擇,而場面調度提示觀眾進行選擇。
巴贊的這個理論影響了整整一代人。特呂弗是巴贊的忠實弟子,他說:「沒有正確的畫面,正確的只有畫面」。戈達爾說:「電影就是每秒鍾24畫格的真理」。他們的電影觀念,同巴贊的場面調度的理論一脈相承。
攝影影像的本體論(安德烈-巴贊)
如果用精神分析法去分析造型藝術,就可以把塗防腐香料殮藏屍體看成是造型藝術產生的基本因素。精神分析法追溯繪畫與雕刻的起源時,大概會找到木乃伊「情意結」(complexe)。古代埃及宗教宣揚以生抗死,它認為,肉體不腐則生命猶存。因此,這種宗教迎合了人類心理的基本要求-----與時間相抗衡。因為死亡無非是時間贏得了勝利。人為地把人體外形保存下來就意味著從時間長河中攫住生靈,使其永生。妥善保存死者骨肉的完整外形,這曾經是天經地義的事。一具用泡鹼處理過的,干癟的,呈褐色的木乃伊也就是古埃及的第一個雕像。但是金字塔或通道中的迷宮不足以防止墓穴被盜,還要採取另外的保險措施,以防萬一。所以,在石棺附近,除了撒些小麥當作死者的食物外,還放上幾尊陶制的小雕像,作為備用的木乃伊,死者身體一旦毀壞,這些雕像便可充當替身。從雕像藝術這種宗教起源中,我們可以看到它的原始功能:復制外形以保存生命。顯然,在史前洞穴中發現亂箭穿身的泥雕熊表現了同種心願更積極的一個方面:泥熊等同於知獸的神化物,為的是祈求狩獵成功。
當然,藝術與文明同時在演進,造型藝術也終於擺脫了這種巫術職能(路易十四就沒有讓後人把他的屍體塗上香料保存,只是請勒*布朗畫了一幅肖像)。但是,降伏時間的渴望畢竟是難以抑制的,文明的進步只不過是把這種要求升華為合乎情理的想法罷了。我們不再相信模特兒與畫像之間在本體論上有同一性,但是我們承認後者幫我們回憶起前者,因而使他不至於被遺忘。描形繪像的做法已經與人類本位說的實用主義無關。它涉及的不現是人生命延續的問題,而是更廣泛的概念,即創造出一個符合現實原貌,而時間上獨立自存的理想世界。倘若人們在我們對繪畫的盲目贊嘆中有沒有看到用形式的永恆克服歲月流逝的原始需要,「繪畫便實在太虛妄」了。如果說造型藝術不僅是它的美學史,而且應先是它的心理學歷史,那麼,這個歷史基本上就是追求形似的歷史,或者說是寫實主義的發展史。
從這種社會學觀點看問題,照相術與電影的出現便自然而然地解釋了現代繪畫肇始於19世紀中葉的精神與技術的重大危機。
安德烈*馬爾羅在發表於(激情)雜志上的那篇文章中寫道:「電影只是在造型藝術現實主義演進過程中最明顯的表現,而現實主義的原理是隨文藝復興運動出現的,並且在巴羅克風格的繪畫中得到了最極端的體現。」
確實,世界繪畫曾經實現了形式的象徵主義與現實主義這間不同程度不同的平衡,但是,到了15世紀,西方繪畫開始不再單純注重用特有手段表現精神現實,而力求把對精神的表現和對於外部世界盡量逼真的描摹結合起來。毫無疑義,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件就是透視畫法的發明,這是第一個科學的初具機械特性的體系。透視法使畫家有可能製造出三度空間的幻象,物像看上去能夠與我們的直接感受相仿。
從此,繪畫便在兩種追求之間徘徊:一種屬於純美學范疇--表現精神的實在,在那裡,形式的象徵含義超越了被描繪的原形;而另一種追求是僅僅用逼真的模擬品替代外部世界的心理願望。這種追求幻象的要求一旦有所滿足,便愈益強烈,以至於逐漸吞噬了造型藝術。然而,由於透視畫法只解決了形似問題,並不能表現運動,因而那裡的現實主義自然只能限於探討如何把事物的瞬間表現得富於戲劇性,即通過某種心理上的第四維暗示出在苦於靜止不動的巴羅克藝術中是蘊含著生命的。
當然,偉大的畫家總是把這兩種傾向結合起來:他們既能把握現實,又將現實融於藝術形式中,使兩種傾向主次分明。但是,我們看到的畢竟是本質迥異的兩種現象,客觀的評論應當善於將其區分,以便了解繪畫藝術的演進。從16世紀以來,對現實幻象的追求不斷從內部影響繪畫。這是一種純心理的需求,它本身並不屬於美學范疇,只有從追求魔力的心理中才能找到它的根源。但是,這種需求十分強烈,在它的影響下,造型藝術的平衡被全盤打亂了。
圍繞著藝術中的真實進行的論爭就是由於這種誤解,由於美學與心理學的混淆引起的。要求既具體又本質地表現客觀世界的真正現實主義,與迷惑視覺的(或迷惑頭腦的)虛假現實主義混為一談,後者滿足的是幾可亂真的幻象。由此看來,中世紀藝術似乎就沒有嘗過這種沖突的苦頭:它既有強烈的寫實性,又是高雅的精神表現,它對於由新技術手段揭開的這一幕還一無所知呢。透視法成了西方藝術的原罪。
替它贖罪的人是尼埃普斯和盧米埃爾。照相術既完成了巴羅克藝術的夙願,也把造型藝術從追求形似的困擾中解放出來。因為繪畫曾經竭力為我們製造幾可亂真的幻象,這種幻象對藝術來說已經足夠了,但畢竟似真非真,而照相術與電影這兩大發明從本質上最終解決了糾纏不清的現實主義問題。一個畫家不論有多巧,他的作品總要被打上不可避免的主觀印記。既然由人執筆作畫,對畫像的懷疑便不會消除。所以,從巴羅克風格的繪畫過渡到照相術,這里最本質的現象並不是單純器材的完善(攝影在模仿色彩方面還遠不及繪畫),而是心理因素:它完全滿足了我們把人排除在外,單靠機械的復制來製造幻象的慾望。問題的解決不在於結果,而在於生成的方式。
因此說,保持風格與形似兩者之間的沖突是較為現代才有的現象,在感光玻璃片發明之前,恐怕還找不到這類沖突的跡象。顯而易見,夏爾丹的作品中令人贊嘆的客觀性與攝影師的客觀性完全是兩碼事。現實主義的危機真正開始於19世紀。今天,畢加索成了這場危機的神話般人物,這場危機涉及到造型形式存在的條件及社會學基礎。現代畫家擺脫了追求形似的心理,把形似與否的問題丟給了平民百姓,往後,就由平民百姓一方面把照相術與形似問題等同起來,另一方面把只求形似的繪畫與這個問題等同起來吧。
因此,攝影與繪畫不同,它的獨特性在於其本質上的客觀性。況且,作為攝影機眼睛的一組透鏡代替了人的眼睛,而它們的名稱就叫(法文OBJECTIF)。在原物體與它的再現物之間只有另一個實物發生作用,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外部世界的影像第一次按照嚴格的決定論自動生成,不需人加以干預,參與創造。攝影師的個性只是在選擇拍攝對象,確定拍攝角度和對現象的解釋中表現出來。這種個性在最終的作品中無論表露得多麼明顯,它與畫家表現在繪畫中的個性也不能相提並論。一切藝術都是以人的參與為基礎的,唯獨在攝影中,我們有了不讓人介入的特權。照片作為「自然」現象作用於我的感官,它猶如蘭花,宛若雪花,而鮮花與冰雪的美離不開植物與大地的本源。
這種自動生成的方式徹底改變了影像的心理學。攝影的客觀性賦予影像以令人信服的,任何繪畫作品都無法具有的力量。不管我們用批判精神提出多少異議,我們不得不相信被摹寫的原物是確實存在的,它是確確實實被重現出來,即被再現於時空之中的。攝影得天獨厚,可以把客體如實地轉現到它的摹本上。最逼真的繪畫作品可以使我們更了解被描繪物的原貌,但是,不論我們怎樣雄辯,它終究不會像攝影那樣具有異乎尋常的威力,以博得我們的完全信任。
於是,在達到形似效果方面,繪畫只能作為一種較低級的技巧,作為復現手段的一種代用品。唯有攝影機鏡頭下的客體影像能夠滿足我們潛意識提出的再現原物的需要,它比幾可亂真的仿印更真切,因為它就是這件實物的原型。不過,它已經擺脫了時間流逝的影響。影像可能模糊不清,畸變褪色,失去紀錄價值,但是它畢竟產生了被攝物的本體,影像就是這件被攝物。相簿里一張張照片的魅力就在於此。這是些灰色的或黑色的幽靈般的幾乎分辨不清的影子,這不再是傳統的家庭畫像,而是能撩撥情思的人生的各個瞬間,它們擺脫了原來的命運,展現在我們面前,把它們記錄下來不是靠藝術魔力,而是靠無動於衷的機械設備效力。因為攝影不是像藝術那樣去創造永恆,它只是給時間塗上香料,使時間免於自身的腐朽。
其於這種觀點,電影的出現使攝影的客觀性在時間方面更臻完善。影片不再滿足於為我們錄下被攝物的瞬間情景(就像琥珀中數百年的昆蟲保存完整無損),而是使巴羅克風格的藝術從似動非動的困境中解脫出來。事物的影像第一次映現了事物的時間延續,彷彿是一具可變的木乃伊。
攝影影像具有獨特的形似范疇,這也就決定了它有別於繪畫,而遵循自己的美學原則。攝影的美學特性在於揭示真實。在外部世界的背景中分辨出濕漉漉人行道上的倒影或一個孩子的手勢,這無須我的指點;攝影機鏡頭擺脫了我們對客體的習慣看法和偏見,清除了我的感覺蒙在客體上的精神銹斑,唯有這種冷眼旁觀的鏡頭能夠還世界以純真的原貌,吸引我的注意力,從而激起我的眷戀。憑借著攝影技術創造出來的,我們不曾了解的或未能見到的世界的自然影像,大自然最終做到了不僅模仿藝術,還仿效藝術。
大自然的創造力甚至可以超過藝術家。畫家的美學世界與他周圍的世界是異質的,畫框圈出了一個實體上和本質上迥然不同的小天地。相反,印在照片上一物像的存在如同指紋一樣反映著被攝物的存在。因此,攝影實際上是自然造物的補充,而不是替代。
當超現實主義流派為了生出造型畸胎而求助於感光底片時,他們已經隱約地悟出了上述道理。因為對超現實主義來說,美學目的離不開影像對我們頭腦產生的機械效應。想像與現實兩者之間合乎邏輯的區別趨於消失。任何形象都應被感覺為一件實物,任憑任何實物都應感覺為一個形象。所以攝影曾經是超現實主義流派在創作中優先採用的技術手段,因為攝影取得的影像具有自然的屬性:一種真正的幻象。超現實主義繪畫使用製造逼真效果的技巧,並且注重細節的精確,這就是攝影術的一種反證。
顯而易見,攝影的出現是造型藝術中最重要的事件。它解除了困擾,又實現了夙願,使西方繪畫最終擺脫了現實主義的糾纏,恢復了自己獨特的美學。印象派的「現實主義」科學為借托,與製造逼真效果的技法截然對立;況且,只有不再注重外形的模仿時,色彩才能把外形淹沒。後來,在塞尚的作品中,堅實的形態重新進入構圖,但是,它畢竟擺脫了製造幻象的透視法的幾何學。由機械產生的影像與繪畫相頡頏,終於超過了巴羅克的形似,達到了與被攝物等同的水平,迫使繪畫本身也變成了攝影的對象。
既然攝影術使我們能欣賞到直觀上未必能惹人喜歡的原物摹本,又不妨礙我們去欣賞不必以大自然為參照物純畫作,從此,帕斯卡式的指責就毫無意義了。
此外,電影還是一種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