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瓶裝地獄的介紹
《瓶裝地獄》鬧敗(Binme jigoku) 是日本推理名家夢野久作的知名度僅次於《腦髓地老銷獄》的短篇作品(從標題可知作者很喜歡地獄),有著極強的獵奇魅力。關於作品的真相問題一直沒有統一的說法,據說是作者還沒有公布解答就去世了。關於這點似乎《海貓鳴泣之時》的作者龍騎士07就有一個侍彎游解答而未向外透露,並且據他所說是因為看了《瓶裝地獄》才涉足推理的......一九二八年發表。
Ⅱ 瓶裝地獄的全文
《瓶裝地獄》
夢野久作
拜呈 閣下益發清榮,奉慶賀候。如啟信者依法呈報,拾得隨附之研究潮流用,以紅蠟封口的麥酒瓶,遂以一般島民申報失物程序上呈。如小包裹所附,尋獲三隻以樹脂封蠟之麥酒瓶漂至本島南岸,特此呈候。分別相距約半里,或至一里處發現,或埋於沙堆,或塞於岩縫間,疑似久遠前就已漂流至此,內容物如信所述,不似官方文件書類。疑為雜記賬本碎片之物,至於漂流至此之日時已不可考,待候明察。隨函呈瓶原樣三隻,呈候參考之,並附村費呈候,俟貴指示專此懇托 敬具
月 日
XX島村公所 印
海洋研究所 御中
第一瓶之內容
嗚呼……救援船終於趕赴此離島。
從豎立著兩根大煙囪的船上,放下兩艘小船翻騰於大浪間。船上人們的身影讓我想起了父親與母親,彷彿看見了那令人懷念的身影。而且……啊……還朝著我們這邊揮舞白手帕,從這里看得一清二楚.
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一定是看過了我們拋擲出去的第一瓶裡面的信,所以才來救我們的吧!
巨大的船體不斷冒出白煙,像是在說,馬上去救你們哦……。可以清楚聽見那高昂的笛聲,笛聲伴隨著島上禽鳥與昆蟲霎時疾飛之姿,消失於遙遠的海中。然而對我們二人而言,這笛聲卻像是宣判最後審判日到來的恐怖聲響般。彷彿天地在我們眼前迸裂,眾神的目光與地獄的火焰瞬時迸發。
啊,手不住地顫抖,內心因為太過慌張無法提筆。滿眶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們兩人現在正登上面對著那艘大船的高崖上,彷彿可以清楚看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和來搭救我們的水手們。我們緊緊地相擁,縱身跳進深不可測的大海了卻殘生。這么一來,一直在那裡游著的鯊魚肯定會瞬間吞噬我們吧!之後塞著這封信的瓶子也許會被撐著小船趕來搭救的人們拾起吧!
啊,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對不起。——。請你們就當作沒有我這個不孝兒吧!
還有對於從遙遠故鄉特地趕來搭救我們的各位,居然做出這種事的我們對大家深深感到抱歉,還請各位原諒。還要請求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的寬恕,我們不得不選擇死亡一途,還請憐憫我們不幸的命運。
如果不這樣懲罰自己的肉體與靈魂,是無法償還我們所犯的過錯的。這是報應我們在此離島上所犯的恐怖與邪惡的錯誤。
請接受我們誠心的懺悔。我們兩人沒有成為鯊魚餌的價值,這純粹是種狂想……。
啊,永別了。
不管是神還是人都救不了
可悲的兩人 敬上
致 父親大人 母親大人
諸位
第二瓶之內容
啊,被蒙蔽的上帝啊!
能夠讓我從苦難中解脫的方法,除了死之外難道就別無他法了嗎?! 我獨自登上那被稱為上帝足台的高崖,底下總是游著兩三隻鯊魚,不知道已經向下窺視了多少次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就算我縱身躍下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吧!這時我忽然想起那令人憐惜的彩子,我嘆了一口深得像是將靈魂滅絕的氣,從岩角上走下來。因為我知道自己一旦死去,彩子一定也會跟隨我的。
在那艘船上,我和彩子兩人,還有隨行的保姆夫婦、船夫和司機們,隨波逐流地漂來這個小離島,不知道已經多少年了。此島終年如夏,分辨不出何時是聖誕節、新年,不過我想至少應該有十年了吧!
那時的我們所帶的東西,只有一支筆、小刀和一本筆記本,一個放大鏡和三個裝水的小瓶,一本小小的新約聖經……就只有這樣。
不過我們很幸福
在這綠意盎然的小島上,除了稀有的大螞蟻外,並沒有什麼讓我們會害怕的飛禽野獸或是昆蟲。而且對於那時才十一歲的我和才七歲的彩子而言,這里是個有著豐富食材的舒適之地。有著像似九官鳥的鸚鵡,只有在故事書上才看過的極樂鳥,還有連看也沒看過、聽也沒聽過的華麗蝴蝶。美味的椰子、鳳梨、香蕉和紅紫相間的大花朵,飄散著香氣的小草,大顆鳥蛋等終年都有。還有數不清的不知名鳥兒和魚類。我們將這些東西收集起來,用顯微鏡借陽光燃燒枯草,點燃流木,燒烤這些東西食用。
在位於小島東邊的山岩間,發現了只有在漲潮時分才會湧出的泉水,我們在附近的沙濱岩石間,用圮壞的小船造了一棟小屋,鋪上一些柔軟的枯草,和彩子兩人就地躺著。然後在小屋旁的一片岩壁上用小船的舊釘子挖了一個四角形像是倉庫的岩穴。完成之後,我們的外衣和內衣早已被風雨和岩角摩挲得破爛不堪,雖然兩人只好像真正的野人般赤裸著身子,可是早晚我們一定會登上上帝的足台之崖,誦讀聖經,誠心為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祈禱。
我們將寫給父親的人和母親大人的書信小心翼翼地塞進其中一個小瓶中,牢牢地用樹脂封好,兩人吻了好幾遍才將小瓶子投入海中。這個小瓶子繞著這小島,然後隨著潮汐,被帶往遙遠的大海彼端,再也不會漂回這小島來。為了讓別人能夠清楚地發現我們,我們登上上帝足台最高的地方,砍斷一根長長的樹枝,隨時吊飾著翠綠的樹葉作為標記。
雖然我們偶有爭執,但是都能立刻和好,玩著當時常在學校里玩的游戲。我常常將彩子當作學生,教她念聖經和寫字。然後我們兩人也會將聖經視為心中的上帝、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和老師,比放大鏡和小瓶子更寶貝著,將聖經放在岩穴里的架子最高處,我們真的很幸福平安。此島宛如天堂。
在如此偏僻的離島上,雖然沉醉於兩人世界的幸福,但總覺得可怕的惡魔無所不在。 不過還真的向我們悄悄襲來。 到底是從何開始,我也不清楚。隨著歲月流逝,彩子的肉體奇跡似地變得美麗修長,就這樣翩然映入我的眼簾。有時她猶如花精般令人眩目,有時又像惡魔般充滿誘惑……看著她的我不知何故心情變得有些曖昧、可憐。
」哥……」
彩子閃著純潔的眼神喚著我,飛快地向我跑來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我的胸口有種至今以來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然後愈來愈擔心自己會沉淪,因為畏懼而顫抖著。
但彩子的態度不知何時也變了,果然和我一樣也感覺到不太對勁……用更讓人憐惜、濕潤的淚眼看著我。然後感覺得出她和我的身體觸碰時,那種不好意思又有點悲傷的心情。
兩人開始不再爭吵,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愁容與時而發出的嘆息。雖然兩人一開始還蠻適應離島生活,但是卻愈來愈覺得索然無趣與寂寞。而且望著彼此時,發現對方的眼神都有一抹死氣沉沉的陰暗。我不知道這是上帝的啟示,還是惡魔的捉弄,碰地我的胸口發出巨響,不知不覺地開始期望能夠趕快離開這里。
就這樣在互相清楚對方的心情下,因為畏懼上帝的責罰,而不敢說出口的生活著。如果正在做那種事時,救援船忽然來了怎麼辦……如此擔心著。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是彼此心照不宣。
那是發生在一個晴朗寧靜午後之事,我們吃完靠海龜蛋後,在砂原上奔跑著,眺望著飄向遠方海上白雲的彩子忽然說:
「哥。如果我們其中有一人生病死去的話,那留下來的那一個人該怎麼辦呢?」說著這話的彩子,紅著臉低著頭,淚水滾落在照著夕陽余暉的砂上,抬起頭露出悲傷的笑臉看著我。
我不知道那時候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感覺像是瀕死般喘不過氣來,胸口轟然欲裂,只能默默地站起身,從彩子身邊離開。然後來到神之足台上,搔著頭懊惱不已。
「啊,萬能的上帝啊!
「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阿!所以要怪就怪我吧!請不要責罰那純真的少女。請保佑她永遠都能保持如此的純潔。然後我也會……。
「啊,可是……可是……。
「上帝啊!我該怎麼辦才好?無論如何請救救我們遠離此災難吧!只要我活著就會讓彩子遭受著無上的罪惡。可是如果我死了的話,彩子將會更悲傷、更痛苦。啊,我該如何是好呢? 「上帝啊……
「我將頭發埋在砂里,腹部被岩石抵著。如果因為我的死能夠將願望變成聖意,那就請立刻將我的生命交付給閃電吧!
「啊,被蒙蔽的上帝啊!請賜予你的聖名。將聖意彰顯於地吧……」
上帝終究沒有降下任何指示。藍色的天空只是飄著泛著白光的雲,像線般流動著……。懸崖下,在被一波波青白漩渦所激起的海浪間,只能時而瞧見幾尾鯊魚的尾鰭和背鰭在浪間嬉戲。
我總是凝視著這般清澈、無底的深淵,卻突然感覺眼前一陣暈眩。身體不自覺地搖晃,整個人差點就要墜落於一波波碎浪的泡沫中,幸好即時止住了腳步。……然後我又踏回懸崖的最高處,一把扯下立於頂端的長木棒上的枯葉,投進腳下的深淵。
「已經無所謂了。這樣一來,就算救援船開來了也會開過去的吧!」
我這么想著,不知所以然地哈哈嘲笑著,像只狼般迅速跑下山崖。
一跑進小屋,便取了翻開至詩篇處的聖經,放在剛剛烤海龜蛋的殘火上,投了些枯草讓火勢再起。然後我扯開喉嚨大聲喊著彩子的名字,往沙灘方向跑去,張望著四周……。
我看到彩子跪在遠方一塊突出於海中山岬下的大岩石上,仰望著天空像是在祈求什麼似的。
我三步並作兩步,東倒西歪地飛奔上前。被大浪沖擊的紫色大岩石上面,沐浴在猶如血色般夕陽余暉中的少女的背影是如此地神聖……。
絲毫沒有察覺高高的浪頭襲來,漂洗著膝下的海藻,全身沐浴在金黃色的浪尖,一心祈求的凜然姿態……如此地眩目……。 我的身體像石頭般凝住不動,就這樣盯著出神了一會兒。可是當我突然察覺彩子的決心時,我飛快地跳上岩石。拚命朝她奔去,無視腳被岩石上的貝殼弄得傷痕處處,死命的爬上大岩石。用我的雙手緊緊抱住,像是發瘋似的哭喊著的彩子,身體中的血液沸騰著,好不容易回到了小屋。
但是我們的小屋已經不存在了。連同聖經和枯草全都被燒個精光。 之後我們兩人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就這樣完全地被放逐於幽暗中。只能不分晝夜地痛苦、慟哭著。別說是彼此相擁、安慰、鼓勵、祈禱、悲傷,連同眠都無法做到了。
這大概就是我燒毀聖經的責罰吧!
一到了夜晚,滿天的星光、海浪聲、蟲鳴聲、落葉聲和樹梢果實掉落的聲音,每一種都像是聖經的言語般囁嚅著,彷彿要將我們包圍,一步步地向我們逼近似的。然後我們動也不敢動,連假寐也不敢,像是有什麼東西要來窺視我們漸行漸遠苦悶的心,如此地駭人。
就這樣度過漫長的黑夜之後,又是同樣漫長的白晝。於是就連照耀此島的陽光、歌唱的鸚鵡、跳舞的極樂鳥、吉丁蟲、飛蛾、椰子、鳳梨、花的顏色、草香、海、雲、風和彩虹,全都幻化成彩子那令人屏息的肌膚香氣與魅惑,像閃耀著光輝的漩渦般,從四面八方襲來,將我包圍狙殺。而和我一樣被痛苦囚住的彩子,她那令人懊惱的眼神,猶如上帝般的慈悲與惡魔般的誘惑,以另一種方式將我囚禁,一直不斷直視著我 鉛筆快用完,無法再寫下去。
我想將遭遇如此的虐待與迫害卻依舊畏懼神明斥責的赤子之心封於瓶中,投入大海。
趁今天還未屈服惡魔的誘惑之際……。
趁至少兩人肉體尚純潔之際……。
啊啊,上帝啊……我們遭遇如斯折磨,卻在這清風綠水,豐饒食物的環繞中,在這美麗和樂的花鳥圍繞中無病無痛、健康美好地成長……。 啊,這是多麼可怕的責難啊!如此美麗、令人心神愉悅的島卻宛如地獄。
上帝啊!上帝。為什麼不幹脆將我們兩人虐殺呢……。
——太郎手記
第三瓶之內容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們兄妹相親相愛地生活在這島上。請快來救我們。
市川太郎
市川彩子
(昭和三年十月 發表於《獵奇》)
註:
【一】原作中最後一段實際為亂碼,用頓號把句子斷得支離破碎(標點亂用),夾雜幾個拼音在裡面,中文翻譯沒有表現出那種絕望的恐怖感。
【二】《獵奇》為日本戰前雜志,夢野久作還曾在《獵奇》上發表文藝評論《江戶川亂步論》。
Ⅲ 懸疑推理電影和小說
日本推理文壇有三大高峰、四大奇書。前者指為推理文學帶來新指標的日本推理小說之父江戶川亂步、確立解謎推理的橫構正史、社會派創始者松本清張三位大師。後者指日本推理小說史上的四部鉅著,依發表順序,即:
一《黑死館殺人事件》:小栗蟲太郎,《新青年》一九三四年四月至十二月連載,一九三五年五月出版,全書三十五萬字。
二《腦髓地獄》:夢野久作,一九三五年一月出版,全書四十八萬字。
三《虛無的供物》:中井英夫以塔晶夫名義,一九六四年二月出版,全書四十六萬字。
四《匣中的失樂》:竹本健治,《幻影城》一九七七年四月至一九七八年二月連載,於一九七八年七月出版,初版四十八萬字,三度改稿後五十萬字.
這四大奇書的共同特徵是,用普通的推理小說之尺度不能衡量的作品,推理小說之娛樂性以外,具有強烈的思想性。
《黑死館殺人事件》是記述在一座絢爛豪華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建築樣式之「黑死館」連續發生的遺言殺人事件為經,作者之炫才文章描寫該館構造和伍人,以及超然、異常的殺人方法和推理解謎為緯,被定位為解謎推理小說的極北作品。
《虛無的供物》是以一個家族之傳說與悲劇——四件密室殺人事件為經,一群關系者圍繞密室殺人做「推理游戲」為緯,作者隨處插入奇幻、耽美、傳奇的小故事迷惑讀者,對於一件密室殺人同時提出幾種合理的解謎方法,作者自稱「反推理小說」。
《匣中的失樂》作者竹本健治是《虛無的供物》作者中井英夫的徒弟,中井看完竹本的四十萬自草稿後,推薦給《幻影城》連載。一面改稿一面連載後之初版是四十八萬字。與《虛無的供物》字數大約相同,是竹本自稱向師父之《虛無的供物》挑戰的作品。故本書架構是現實與虛構交互出現,一群年經的推理小說迷往還迷宮般的密室殺人,被定位於「超推理小說」。出版時,是社會派推理全盛時期,只受到部分推理小說迷支持,據評論家千街晶之分析,《匣中的失樂》四大奇書中思想性最為稀薄,可當「青春小說」(以年輕人之生態為主題的小說)欣賞,但是對一九七八年崛起的新格派之影響之深,是其他三大奇書遠不及的。
以上三大奇書,都是以密室殺人事件為主題的解謎推理小說,《腦髓地獄》卻是懸疑推理小說的極北作品。故事是寫一個失去記憶的精神病患者,以第一人稱「我」的形式尋找自我的經緯。夢野久作用了四十八萬字篇幅,以套匣小說形式,驅使各種各樣的表達手段,如偵探故事、狂人詩、新聞報導、學術論文、遺書、心理遺傳論等。
不但如此,夢野久作還大量使用處女作以來常用之擬聲、擬音、擬形、擬態之疊語,表達故事場境之動態。這種異常的表達方式,往往使讀者感到淫猥、丑怪、無聊、不愉快。這種讀後感應該是夢野久作預先所計畫的效果,所以出版就留下很多奇怪的傳說。如,能夠讀完本書的人不多,讀完本書,頭腦朦朧,想要自殺(橫構正史自述)。
的確,本書是一部故事無統一性、難懂、又要求讀者去思維的小說。買回本書的讀者,請不要以難讀難懂而中途放棄,讀完後一定會使你體會到一種莫名的迷宮經驗。
夢野久作死後出版的《夢野久作之日記》,對本書的執筆經過有片段的記錄,在這簡單介紹一下,讓讀者認識一位成功的作者,是如何珍惜自己的作品。
一九二六年正月開始動筆,最初的構想是以狂人為主題的長篇,書名定為《狂人》,一九二九年九月十四日完成前初稿。之後用油紙包裝保存。一九三○年元旦開始第一次改稿,六天後完成,全書四十萬字。
不知何故,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四年間的部分被刪除,第二次之後的改稿情形不詳,但是一九三五年出版時的字數是四十八萬字,增加了百分之二十。據說,完稿後至出版的過程也不順利,出版後又不如同年五月出版的《黑死館殺人事件》(在《新青年》連載時就轟動推理文壇)獲得肯定、支持。
可能是異常的故事內容,不容易讓讀者移入感情,當時的評價是毀譽褒貶參半。如果夢野久作不是《新青年》出身的作家,在推理文壇已經確立推理作家地位的話,也許不會被推理文壇認同是推理小說。
《腦髓地獄》獲得絕對肯定,榮獲四大奇書之稱,是一九六○年代的事。詳細後述,先說夢野久作之波瀾萬丈的生涯與其作品風格。
夢野久作,本名杉山直樹,一八八九年一月四日生於九州福岡市。父親茂丸是右派教父、玄洋社頭目頭山滿的盟友。直樹出生後就由祖父母養育。二歲時父母親離婚,三歲時就跟祖父三郎平學習漢文《四書》,跟梅津只圓學習傳統音樂「謠曲」,所受的教育與一般兒童不同,有神童之稱。六歲入小學,十三歲祖父去世。
一九零八年三月福岡縣立修猷館中學畢業,十一月因父命,以一年志願兵入伍近衛步兵第一連隊。一九一一年考進慶應義塾大學文科,一九一三年又受父命退學,回到福岡經營杉山農園,因不善經營農園,一九一五年剃發出家,過著雲水生活,改名泰道。
一九一七年被父親叫回農園,還俗,繼承杉山家業。從本年起,在父親所組織的右派團體台華社機關雜志《黑白》發表有關謠曲與時事的評論之外,還撰寫小說。這段期間使用的筆名有沙門萌圓、杉山萌圓、萌圓泰道等。
一九二○年,三十一歲,在父親所投資之九州日報社當社會新聞記者,一九二二年在該報家庭版陸續發表童謠,所使用的筆名有梅若藍平、香具土三鳥、土原耕作、三鳥山人等。一九二四年以杉山泰道名義之〈侏儒〉,應徵博文館偵探小說徵文,獲得佳作獎(沒出版)。
一九二六年是夢野久作生涯的轉換年,正月開始撰寫《腦髓地獄》,五月辭去報社工作,十月以初次使用夢野久作之筆名,《新青年》之偵探小說徵文之〈妖鼓〉,入選二等獎(沒有一等獎),由此篇被公認之遲來的處女作,夢野久作登上推理文壇。其筆名是取自福岡博多地區的方言,指精神恍惚,經常尋找夢幻的人為「夢野久作」。
的確,夢野久作之作品世界,就是尋找夢幻人的世界,充滿幻想、傳奇、耽美、獵奇。他一生中沒有寫過解謎推理小說,全都是「變格偵探小說」。傑作很多,失敗作品也不少。〈妖鼓〉、〈瓶裝地獄〉、〈死後之戀〉、〈押繪的奇跡〉以上四短篇與長篇《冰涯》是代表作,而《腦髓地獄》是夢野文學的集大成。
一九三五年,即出版《腦髓地獄》這年十月,父親茂丸因腦溢血死亡(享年七十二歲)。翌年二月夢野上京整理父親遺物,三月十一日與訪客談話中急死於東京(死因不詳),得年四十七歲。
夢野文學在夢野久作生前,雖被推理文壇肯定,但是沒有普遍性。《腦髓地獄》為重點,夢野文學獲得重估的機會是部分戰前文學作品之重估風氣極盛的一九六○年代。
一九六二年二月,年輕氣銳的文化評論家鶴見俊輔,在《思想之科學》發表〈腦髓地獄之世界〉。這篇論文是從作品檢討夢野久作之世界觀,鶴見把《腦髓地獄》定位為日本戰後文學之埴谷雄高《死靈》、堀田善衛《審判》、武田泰淳《森林與湖畔》等「世界小說」(只具有明顯的世界意識之作品)系列的先驅作品,評價很高。
之後,很多非推理文學的評論家,從不同角度發表論文,如森秀人從作品的鄉土性、地方性,水澤同從夢野久作與父親的關系(認為夢野作品是一種怨念小說)、平岡正明從其作品架構與文體,冢本邦雄從夢野久作與作品的異端性等等。參與討論的評論家不勝枚舉,論文有五十篇以上,但是純粹的推理文學評論很少。
由此可知,《腦髓地獄》是一部超越推理小說范疇的異端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