⑴ 林沖雪夜上樑山故事
話說豹子渣歷攔頭林沖當夜醉倒在雪裡地上,掙扎不起,被眾莊客向前綁縛了,解送
來一個莊院。只見一個莊客從院里出來,說道:「大官人未起,眾人且把這廝高吊
起在門樓底下。」看天色曉來,林沖酒醒,打一看時,果然好個大莊院。林沖大叫
道:「甚麼人敢吊我在這里?」那莊客聽得叫,手拿著白木棍,從門里走出來,喝
道:「你這廝還自好口!」那個被燒了髭須的老莊客道:「休要問他,只顧打!等
大官人起來,問明送官。」莊客一齊上,林沖被打,掙扎不得,只叫道:「不要打
我,我自有說處。」只見一個莊客來叫道:「大官人來了。」林沖看時,只見個官
人,背叉著手,行將出來,至廊下問道:「你們在此打甚麼人?」眾莊客答道:「昨
夜捉得個偷米賊人。」那官人向前來看時,認得是林沖,慌忙喝退莊客,親自解下,
問道:「教頭緣何被吊在這里?」眾莊客看見,一齊走了。
林沖看時,不是別人,卻是小旋風柴進,連忙叫道:「大官人救我!」柴進道:
「教頭為何到此,被村夫恥辱?」林沖道:「一言難盡!」兩個且到裡面坐下,把
這火燒草料場一事,備細告訴。柴進聽罷道:「兄長如此命蹇!今日天假其便,但
請放心,這里是小弟的東庄,且住幾時,卻再商量。」叫莊客取一籠衣裳出來,叫
林沖徹里至外都換了,請去暖閣里坐地,安排酒食杯盤管待。自此林沖只在柴進東
莊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話下。
卻說滄州牢城營里管營首告:林沖殺死差撥、陸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沿燒
大軍草料場。州尹大驚,隨即押了公文帖,仰緝捕人員將如胡帶做公的,沿鄉,歷邑,
道店,村坊,四處張掛,出三千貫信賞錢,捉拿正犯林沖。看看挨捕甚緊,各處村
坊講動了。
且說林沖在柴大官人東莊上,聽得個信息緊急,俟候柴進回庄,林沖便說道:
「非是大官人不留小人,只因官司追捕甚緊,排家搜捉;倘或尋到大官人莊上,猶
恐負累大官人不好。既蒙大官人仗義疏財,求借林沖些小盤纏,投奔他處棲身,異
日不死,當效犬馬之報。」柴進道:「既是兄長要行,小人有個去處,作書一封與
兄長前去。」正是:
豪傑蹉跎運未通,行藏隨處被牢籠。
不因柴進修書薦,焉得馳名水滸中。
林沖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濟,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何處去?」柴進道:
「是山東濟州管下一個水鄉,地名梁山泊,方圓八百餘里,中間是宛子城、蓼兒窪。
如今有三個好漢,在那裡紮寨。為頭的喚做白衣秀士王倫,第二個喚做摸著天杜遷,
第三個喚做雲里金剛宋萬。那三個好漢,聚集著七八百小嘍羅,打家劫舍;多有做
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裡躲災避難,他都收留在彼。三位好漢,亦與我交厚,
嘗寄書緘來。我今修一封書與兄長,去投那裡入伙如何?」林沖道:「若得如此顧
盼最爛答好!」柴進道:「只是滄州道口現今官司張掛榜文,又差兩個軍官在那裡搜檢,
把住道口。兄長必用從那裡經過。」柴進低頭一想道:「再有個計策,送兄長過去。」
林沖道:「若蒙周全,死而不忘!」
柴進當日先叫莊客背了包裹出關去等。柴進卻備了三二十匹馬,帶了弓箭旗槍,
駕了鷹雕,牽著獵狗,一行人馬都打扮了,卻把林沖雜在裡面,一齊上馬,都投關
外。卻說把關軍官坐在關上,看見是柴大官人,卻都認得。原來這軍官未襲職時,
曾到柴進莊上,因此識熟。軍官起身道:「大官人又去快活!」柴進下馬問道:「二
位官人緣何在此?」軍官道:「滄州太尹行移文書,畫影圖形,捉拿犯人林沖,特
差某等在此守把。但有過往客商,一一盤問,才放出關。」柴進笑道:「我這一夥
人內中間夾帶著林沖,你緣何不認得?」軍官也笑道:「大官人是識法度的,不到
得肯夾帶了出去?請尊便上馬。」柴進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過,拿得野味回來
相送。」作別了,一齊上馬出關去了。行得十四五里,卻見先去的莊客在那裡等候。
柴進叫林沖下了馬,脫去打獵的衣服,卻穿上莊客帶來的自己衣裳,系了腰刀,戴
上紅纓氈笠,背上包裹,提了袞刀,相辭柴進,拜別了便行。只說那柴進一行人上
馬,自去打獵,到晚方回,依舊過關送些野味與軍官,回莊上去了,不在話下。
且說林沖與柴大官人別後,上路行了十數日,時遇暮冬天氣,彤雲密布,朔風
緊起,又見紛紛揚揚,下著滿天大雪。行不到二十餘里,只見滿地如銀。昔金完顏
亮有篇詞,名《百字令》,單題著大雪,壯那胸中殺氣:
天丁震怒,掀翻銀海,散亂珠箔。六齣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顛
狂,素麟猖獗,掣斷珍珠索。玉龍酣戰,鱗甲滿天飄落。誰念萬里關山,征夫僵立,
縞帶�旗腳。色映戈矛,光搖劍戟,殺氣橫戎幕。貔虎豪雄,偏裨英勇,共與談兵
略。須拚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話說林沖踏著雪只顧走,看看天色冷得緊切,漸漸晚了。遠遠望見枕溪靠湖一
個酒店,被雪漫漫地壓著。但見:
銀迷草舍,玉映茅檐。數十株老樹杈�,三五處小窗關閉。疏荊籬落,渾如膩
粉輕鋪;黃土繞牆,卻似鉛華布就。千團柳絮飄簾幕,萬片鵝毛舞酒旗。
林沖看見,奔入那酒店裡來,揭開蘆簾,拂身入去,倒側身看時,都是座頭。
揀一處坐下,倚了袞刀,解放包裹,抬了氈笠,把腰刀也掛了。只見一個酒保來問
道:「客官打多少酒?」林沖道:「先取兩角酒來。」酒保將個桶兒打兩角酒,將
來放在桌上。林沖又問道:「有甚麼下酒?」酒保道:「有生熟牛肉、肥鵝、嫩雞。」
林沖道:「先切二斤熟牛肉來。」酒保去不多時,將來鋪下一大盤牛肉,數盤菜蔬,
放個大碗,一面篩酒。林沖吃了三四碗酒,只見店裡一個人背叉著手,走出來門前
看雪。那人問酒保道:「甚麼人吃酒?」林沖看那人時,頭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
皮襖,腳著一雙獐皮窄�靴;身材長大,貌相魁宏;雙拳骨臉,三叉黃須,只把頭
來摸著看雪。
林沖叫酒保只顧篩酒。林沖說道:「酒保,你也來吃碗酒。」酒保吃了一碗。
林沖問道:「此間去梁山泊還有多少路?」酒保答道:「此間要去梁山泊,雖只數
里,卻是水路,全無旱路。若要去時,須用船去,方才渡得到那裡。」林沖道:「你
可與我覓只船兒。」酒保道:「這般大雪,天色又晚了,那裡去尋船隻?」林沖道:
「我多與你些錢,央你覓只船來,渡我過去。」酒保道:「卻是沒討處。」林沖尋
思道:「這般卻怎的好?」又吃了幾碗酒,悶上心來,驀然想起:「我先在京師做
教頭,每日六街三市遊玩吃酒,誰想今日被高俅這賊坑陷了我這一場,文了面,直
斷送到這里,閃得我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受此寂寞!」因感傷懷抱,問酒保借筆
硯來,乘著一時酒興,向那白粉壁上寫下八句道:「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朴忠。江
湖馳譽望,京國顯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蓬。他年若得志,威鎮泰山東。」
撇下筆,再取酒來。
正飲之間,只見那個穿皮襖的漢子走向前來,把林沖劈腰揪住,說道:「你好
大膽!你在滄州做下迷天大罪,卻在這里!現今官司出三千貫信賞錢捉你,卻是要怎
地?」林沖道:「你道我是誰?」那漢道:「你不是豹子頭林沖?」林沖道:「我
自姓張。」那漢笑道:「你莫胡說,現今壁上寫下名字,你臉上文著金印,如何要
賴得過?」林沖道:「你真個要拿我!」那漢笑道:「我卻拿你做甚麼?你跟我進
來,到裡面和你說話。」那漢放了手,林沖跟著,到後面一個水亭上,叫酒保點起
燈來,和林沖施禮,對面坐下。那漢問道:「卻才見兄長只顧問梁山泊路頭,要尋
船去,那裡是強人山寨,你待要去做甚麼?」林沖道:「實不相瞞:如今官司追捕
小人緊急,無安身處,特投這山寨里好漢入伙,因此要去。」那漢道:「雖然如此,
必有個人薦兄長來入伙。」林沖道:「滄州橫海郡故友舉薦將來。」那漢道:「莫
非小旋風柴進么?」林沖道:「足下何以知之?」那漢道:「柴大官人與山寨中大
王頭領交厚,常有書信往來。」原來王倫當初不得第之時,與杜遷投奔柴進,多得
柴進留在莊子上,住了幾時。臨起身,又齎發盤纏銀兩,因此有恩。
林沖聽了,便拜道:「有眼不識泰山,願求大名。」那漢慌忙答禮,說道:「小
人是王頭領手下耳目,姓朱,名貴,原是沂州沂水縣人氏,江湖上但叫小弟做旱地
忽律。山寨里教小弟在此間開酒店為名,專一探聽往來客商經過。但有財帛者,便
去山寨里報知。但是孤單客人到此,無財帛的,放他過去;有財帛的,來到這里,
輕則蒙汗葯麻翻,重則登時結果,將精肉片為�子,肥肉煎油點燈。卻才見兄長只
顧問梁山泊路頭,因此不敢下手。次後見寫出大名來,曾有東京來的人,傳說兄長
的豪傑,不期今日得會。既有柴大官人書緘相薦,亦是兄長名震寰海,王頭領必當
重用。」隨即安排魚肉、盤饌、酒餚,到來相待。兩個在水亭上,吃了半夜酒。林
沖道:「如何能夠船來渡過去?」朱貴道:「這里自有船隻,兄長放心。且暫宿一
宵,五更卻請起來同往。」當時兩個各自去歇息。
睡到五更時分,朱貴自來叫林沖起來,洗漱罷,再取三五杯酒相待,吃了些肉
食之類。此時天尚未明,朱貴把水亭上窗子開了,取出一張鵲畫弓,搭上那一枝響
箭,覷著對港敗蘆折葦裡面射將去。林沖道:「此是何意?」朱貴道:「此是山寨
里的號箭,少頃便有船來。」沒多時,只見對過蘆葦泊里三五個小嘍羅,搖著一隻
快船過來,徑到水亭下。朱貴當時引了林沖,取了刀仗行李下船。小嘍羅把船搖開,
望泊子里去奔金沙灘來。林沖看時,見那八百里梁山水泊,果然是個陷人去處!但
見:
山排巨浪,水接遙天。亂蘆攢萬隊刀槍,怪樹列千層劍戟。濠邊鹿角,俱將骸
骨攢成;寨內碗瓢,盡使骷髏做就。剝下人皮蒙戰鼓,截來頭發做韁繩。阻當官軍,
有無限斷頭港陌;遮攔盜賊,是許多絕徑林巒。鵝卵石迭迭如山,苦竹槍森森似雨。
斷金亭上愁雲起,聚義廳前殺氣生。
當時小嘍羅把船搖到金沙灘岸邊,朱貴同林沖上了岸,小嘍羅背了包裹,拿了
刀杖,兩個好漢上山寨來。那幾個小嘍羅,自把船搖到小港里去了。林沖看岸上時,
兩邊都是合抱的大樹,半山裡一座斷金亭子。再轉將過來,見座大關,關前擺著槍、
刀、劍、戟、弓、弩、戈、矛,四邊都是擂木炮石。小嘍羅先去報知。二人進得關
來,兩邊夾道遍擺著隊伍旗號。又過了兩座關隘,方才到寨門口。林沖看見四面高
山,三關雄壯,團團圍定。中間里鏡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靠著山口,
才是正門,兩邊都是耳房。
朱貴引著林沖來到聚義廳上,中間交椅上坐著一個好漢,正是白衣秀士王倫。
左邊交椅上坐著摸著天杜遷,右邊交椅坐著雲里金剛宋萬。朱貴、林沖向前聲喏了。
林沖立在朱貴側邊,朱貴便道:「這位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姓林,名沖,綽號
豹子頭。因被高太尉陷害,刺配滄州,那裡又被火燒了大軍草料場,爭奈殺死三人,
逃走在柴大官人家,好生相敬。因此,特寫書來舉薦入伙。」
林沖懷中取書遞上,王倫接來拆開看了,便請林沖來坐第四位交椅,朱貴坐了
第五位。一面叫小嘍羅取酒來,把了三巡,動問柴大官人近日無恙。林沖答道:「每
日只在郊外獵較樂情。」王倫動問了一回,驀然尋思道:「我卻是個不及第的秀才。
因鳥氣,合著杜遷來這里落草;續後宋萬來,聚集這許多人馬伴當。我又沒十分本
事,杜遷、宋萬武藝也只平常。如今不爭添了這個人,他是京師禁軍教頭,必然好
武藝。倘若被他識破我們手段,他須占強,我們如何迎敵?不若只是一怪,推卻事
故,發付他下山去便了,免致後患。只是柴進面上卻不好看,忘了日前之恩,如今
也顧他不得。」正是:
未同豪氣豈相求,縱遇英雄不肯留。
秀士自來多嫉妒,豹頭空嘆覓封侯。
當下王倫叫小嘍羅一面安排酒食,整理筵宴,請林沖赴席,眾好漢一同吃酒。
將次席終,王倫叫小嘍羅把一個盤子,托出五十兩白銀,兩匹�絲來。王倫起身說
道:「柴大官人舉薦將教頭來敝寨入伙,爭奈小寨糧食缺少,屋宇不整,人力寡薄,
恐日後誤了足下,亦不好看。略有些薄禮,望乞笑留。尋個大寨安身歇馬,切勿見
怪。」林沖道:「三位頭領容復:小人『千里投名,萬里投主』,憑托柴大官人面
皮,徑投大寨入伙。林沖雖然不才,望賜收錄。當以一死向前,並無諂佞,實為平
生之幸。不為銀兩齎發而來,乞頭領照察。」王倫道:「我這里是個小去處,如何
安著得你?休怪,休怪。」朱貴見了,便諫道:「哥哥在上,莫怪小弟多言。山寨
中糧食雖少,近村遠鎮,可以去借。山場水泊木植廣有,便要蓋千間房屋,卻也無
妨。這位是柴大官人力舉薦來的人,如何教他別處去?抑且柴大官人自來與山上有
恩,日後得知不納此人,須不好看。這位又是有本事的人,他必然來出氣力。」杜
遷道:「山寨中那爭他一個!哥哥若不收留,柴大官人知道時見怪,顯的我們忘恩
背義。日前多曾虧了他,今日薦個人來,便恁推卻,發付他去!」宋萬也勸道:「柴
大官人面上,可容他在這里做個頭領也好;不然,見得我們無義氣,使江湖上好漢
見笑。」
王倫道:「兄弟們不知,他在滄州雖是犯了迷天大罪,今日上山,卻不知心腹。
倘或來看虛實,如之奈何?」林沖道:「小人一身犯了死罪,因此來投入伙,何故
相疑?」王倫道:「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伙,把一個『投名狀』來。」林沖便道:
「小人頗識幾字,乞紙筆來便寫。」朱貴笑道:「教頭你錯了。但凡好漢們入伙,
須要納投名狀,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個人,將頭獻納,他便無疑心,這個便謂之投
名狀。」林沖道:「這事也不難,林沖便下山去等,只怕沒人過。」王倫道:「與
你三日限。若三日內有投名狀來,便容你入伙;若三日內沒時,只得休怪。」林沖
應承了,自回房中宿歇,悶悶不已。正是:
愁懷鬱郁若難開,可恨王倫忒弄乖。
明日早尋山路去,不知那個送頭來。
當夜席散,朱貴相別下山,自去守店。
林沖到晚,取了刀仗行李,小嘍羅引去客房內歇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吃些茶
飯,帶了腰刀,提了朴刀,叫一個小嘍羅領路下山,把船渡過去,僻靜小路上等候
客人過往。從朝至暮,等了一日,並無一個孤單客人經過。林沖悶悶不已,和小嘍
羅再過渡來,回到山寨中。王倫問道:「投名狀何在?」林沖答道:「今日並無一
個過往,以此不曾取得。」王倫道:「你明日若無投名狀時,也難在這里了。」林
沖再不敢答應,心內自己不樂,來到房中,討些飯吃了,又歇了一夜。
次日清早起來,和小嘍羅吃了早飯,拿了朴刀,又下山來。小嘍羅道:「俺們
今日投南山路去等。」兩個來到林子里潛伏等候,並不見一個客人過往。伏到午牌
時候,一夥客人約有三百餘人,結蹤而過,林沖又不敢動手,看他過去。又等了一
歇,看看天色晚來,又不見一個客人過。林沖對小嘍羅道:「我恁地晦氣!等了兩
日,不見一個孤單客人過往,如何是好?」小嘍羅道:「哥哥且寬心,明日還有一
日限,我和哥哥去東山路上等候。」當晚依舊上山。王倫說道:「今日投名狀如何?」
林沖不敢答應,只嘆了一口氣。王倫笑道:「想是今日又沒了。我說與你三日限,
今已兩日了。若明日再無,不必相見了,便請挪步下山,投別處去。」
林沖回到房中,端的是心內好悶,有《臨江仙》詞一篇雲:
悶似蛟龍離海島,愁如虎困荒田,悲秋宋玉淚漣漣。江淹
初去筆,項羽恨無船。 高祖滎陽遭困厄,昭關伍相憂煎,曹公赤壁火連天。李
陵台上望,蘇武陷居延。
當晚林沖仰天長嘆道:「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賊陷害,流落到此,天地也不容
我,直如此命蹇時乖!」過了一夜,次日天明起來,討些飯食吃了,打拴那包裹,
撇在房中,跨了腰刀,提了朴刀,又和小嘍羅下山過渡,投東山路上來。林沖道:
「我今日若還取不得投名狀時,只得去別處安身立命。」兩個來到山下東路林子里
潛伏等候,看看日頭中了,又沒一個人來。
時遇殘雪初晴,日色明朗,林沖提著朴刀對小嘍羅道:「眼見得又不濟事了。
不如趁早,天色未晚,取了行李,只得往別處去尋個所在。」小校用手指道:「好
了!兀的不是一個人來?」林沖看時,叫聲:「慚愧!」只見那個人遠遠在山坡下
望見行來。待他來得較近,林沖把朴刀捍剪了一下,驀地跳將出來。那漢子見了林
沖,叫聲:「阿也!」撇了擔子,轉身便走。林沖趕將去,那裡趕得上,那漢子閃
過山坡去了。林沖道:「你看,我命苦么!來了三日,甫能等得一個人來,又吃他
走了。」小校道:「雖然不殺得人,這一擔財帛,可以抵當。」林沖道:「你先挑
了上山去,我再等一等。」小嘍羅先把擔兒挑出林去。只見山坡下轉出一個大漢來,
林沖見了,說道:「天賜其便。」只見那人挺著朴刀,大叫如雷,喝道:「潑賊,
殺不盡的強徒,將俺行李那裡去!灑家正要捉你這廝們,倒來拔虎須。」飛也似踴
躍而來。林沖見他來得勢猛,也使步迎他。不是這個人來斗林沖,有分教:梁山泊
內,添幾個弄風白額大蟲;水滸寨中,輳幾只跳澗金睛猛獸。
畢竟來與林沖斗的,正是甚人,且聽下回分解。
⑵ 林沖雪夜上樑山的故事
富安和陸謙打算害死林沖,被他發現,他殺了富安和陸謙,結果自己卻被抓住,所幸遇到了柴進,柴進敬重他是好漢,就把他放了.林沖與柴進分別後,轉眼在路上都已走了十來天.雪一直下著,林沖找了家酒店.那裡的店主」旱地忽律」朱貴,林沖向小二打聽了上樑山的路程多遠,卻沒那麼容易到.感慨之餘寫了首詩: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朴忠,江湖馳譽望,京國顯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蓬.他年若得志,威鎮泰山東.朱貴很敬佩他,打算帶他上水泊梁山.等他上了梁山,結果卻處處受王倫的刁難.
《林沖雪夜上樑山》
高衙內為了得到林沖的妻子而利用陸謙設計陷害林沖,林沖被發配滄州,兇殘的高衙內不肯罷休,非要置林沖於死地,尺迅圓欲在野豬林狠下殺手,幸得魯智深相救。林沖被迫看守草料房,又一次險遭毒手,忍無可忍得林沖一氣之下殺死陸謙,在風雪交加的夜晚上了梁山。
林沖上樑山的最初原因是因他的妻子長得漂亮,所以被高俅兒子高衙內調戲,自己也被高俅陷害,給告上了朝廷。在發配滄州時, 幸虧魯智深在野豬林相救,才保住性命。被發配滄州牢城看守天王堂草料場時,又遭高俅心腹陸謙放火暗算。林沖殺了陸謙,冒著風雪連夜投奔梁山泊,最關鍵的是林沖殺了陸謙;宋江有犯命案,又因在潯陽樓題反詩而被判成死罪。幸得梁陵塌山好漢搭救,在刑場把宋江救上樑山,做了副頭領。後在攻打曾頭市時,晁蓋眼中毒箭而亡,遂坐上頭把交椅。
林沖為人比較安分守己,他在受到高俅的迫害後還是忍氣吞聲,不敢反抗,他根本就不想上樑山,直到殺昌搭了陸謙後走投無路被逼上樑山,而宋江因有恩於梁山好漢,所以在刑場被眾好漢救上了梁山,也是被逼無奈。
⑶ 林沖雪夜上樑山簡介,500字左右
北宋徽宗年間,時任東京八十萬禁軍教官的林沖,年輕有為,對未來充滿了憧憬。林沖與林娘子結婚剛剛三年,夫妻恩愛異常。 「每日六街三市遊玩吃酒」 ,日子好不逍遙自在。正值壯年的林沖,無論是事業方面還是家庭方面,都是世人羨慕的對象。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當林沖捲入與高俅父子間的紛爭時,這一切都改變了。從此,林沖開始了艱難的人生歷程。
自古以來,中國官場就有「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一級,理大一分」的說法。時任國防部高級官員的高俅在官職上不知比林沖高了多少級。拿碼蔽在宋朝軍隊系統的職階體系中,高俅位於權力之顛,林沖只是一位中下級軍官,而且做為教官,沒有任何統兵權。因此,當二者之間發生沖突時,掌握更大權力的一方自然更具有主動權。在一個集權體系內,權力更大者往往能支配更多的資源,進而支配人們的命運。因為他們掌握了改變規則,解釋規則,甚至定義規則的權力,而規則是否以公正為基礎倒不重要了。於是,弱小的一方只能不斷的退讓,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林沖的問題在哪裡?從官場生存之道來分析,林沖並沒有(或無力)編織一張由上級、同僚、親信等構成的共生共榮的關系網。如果有這么一張關系網,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或許事態的發展不會如此惡劣。或許是過於正直,或許是教官的級別太低,林沖總是缺乏官場歷練,一直未結黨營私,從未達到官官相護的境界。
其實林沖與高俅的關系還算不錯,而且,估計林沖很可能原本就是高俅陣營里的人物。有陸謙的話為證:「如今禁軍中雖有幾個教頭,誰人及兄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卻受誰的氣?」,「看承」二字,足以證明高俅原先是欣賞林沖的,很可能要將林沖納為羽翼。富安也曾說林消州沖,「在帳下聽使喚,大模銷請大受」。但是,當林沖與高衙內起了紛爭時,高俅尋思,「若為惜林沖一個人時,須送了我孩兒性命,卻怎生得好?」高俅雖「惜林沖」,但生怕兒子有什麼差池,於是立刻拿定了陷害林沖的主意。顯然高俅此時做了成本和風險分析,失去兒子的代價太大,完全不可接受。林沖只是一個下級軍官,保全兒子、除掉林沖的風險和成本並不高。
這場恩仇,從一開始就註定林沖是失敗的一方。東京的花花美景,林沖的錦綉前程,夫妻的恩恩愛愛,轉眼就變成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