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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鎖電影講的什麼意思

發布時間:2022-10-28 08:56:37

1. 《封鎖》原文 ,張愛玲

開電車的人開電車。在大太陽底下,電車軌道像兩條光瑩瑩的,水裡鑽出來的曲鱔,抽長了,又縮短了;抽長了,又縮短了,就這么樣往前移——柔滑的,老長老長的曲鱔,沒有完,沒有完……開電車的人眼睛釘住了這兩條蠕蠕的車軌,然而他不發瘋。

如果不碰到封鎖,電車的進行是永遠不會斷的。封鎖了。搖鈴了。「叮玲玲玲玲玲」,每一個「玲」字是冷冷的一小點,一點一點連成一條虛線,切斷了時間與空間。

電車停了,馬路上的人卻開始奔跑,在街的左面的人們奔到街的右面,在右面的人們奔到左面。商店一律的沙啦啦拉上鐵門。女太太們發狂一般扯動鐵柵欄,叫道:「讓我們進來一會兒! 我這兒有孩子哪,有年紀大的人!」然而門還是關得緊騰騰的。鐵門里的人和鐵門外的人眼睜睜對看著,互相懼怕著。

電車里的人相當鎮靜。他們有坐位可坐,雖然設備簡陋一點,和多數乘客的家裡的情形比較起來,還是略勝一籌。街上漸漸的也安靜下來,並不是絕對的寂靜,但是人聲逐漸渺茫,像睡夢里所聽到的蘆花枕頭里的。 這龐大的城市在陽光里盹著了,重重的把頭擱在人們的肩上,口涎順著人們的衣服緩緩流下去,不能想像的巨大的重量壓住了每一個人。上海似乎從來沒有這么靜過——大白天里! 一個乞丐趁著鴉雀無聲的時候,提高了喉嚨唱將起來:「阿有老爺太太先生小姐做做好事救救我可憐人哇?阿有老爺太太……」然而他不久就停了下來,被這不經見的沉寂嚇噤住了。

還有一個較有勇氣的山東乞丐,毅然打破了這靜默。他的嗓子渾圓嘹亮:「可憐啊可憐! 一個人啊沒錢!」悠久的歌,從一個世紀唱到下一個世紀。音樂性的節奏傳染上了開電車的。開電車的也是山東人。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抱著胳膊,向車門上一靠,跟著唱了起來:「可憐啊可憐! 一個人啊沒錢!」

電車里,一部分的乘客下去了。剩下的一群中,零零落落也有人說句把話。靠近門口的幾個公事房裡回來的人繼續談講下去。一個人撒喇一聲抖開了扇子,下了結論道:「總而言之,他別的毛病沒有,就吃虧在不會做人。」另一個鼻子里哼了一聲,冷笑道:「說他不會做人,他把上頭敷衍得挺好的呢!」

一對長得頗像兄妹的中年夫婦把手吊在皮圈上,雙雙站在電車的正中。她突然叫道:「當心別把褲子弄臟了!」他吃了一驚,抬起他的手,手裡拎著一包熏魚。他小心翼翼使那油汪汪的紙口袋與他的西裝褲子維持二寸遠的距離。他太太兀自絮叨道:「現在乾洗是什麼價錢?做一條褲子是什麼價錢?」

只有呂宗楨對面坐著的一個老頭子,手心裡谷碌碌谷碌碌搓著兩只油光水滑的核桃,有板有眼的小動作代替了思想。他 剃著光頭,紅黃皮色,滿臉浮油,打著皺,整個的頭像一個核桃。他的腦子就像核桃仁,甜的,滋潤的,可是沒有多大意思。

老頭子右首坐著吳翠遠,看上去像一個教會派的少奶奶,但是還沒有結婚。她穿著一件白洋紗旗袍,滾一道窄窄的藍邊——深藍與白,很有點訃聞的風味。她攜著一把藍白格子小遮陽傘。頭發梳成千篇一律的式樣,唯恐喚起公眾的注意。然而她實在沒有過分觸目的危險。她長得不難看,可是她那種美是一種模稜兩可的,彷彿怕得罪了誰的美,臉上一切都是淡淡的,鬆弛的,沒有輪廓。連她自己的母親也形容不出她是長臉還是圓臉。

在家裡她是一個好女兒,在學校里她是一個好學生。大學畢了業後,翠遠就在母校服務,擔任英文助教。她現在打算利用封鎖的時間改改卷子。翻開了第一篇,是一個男生做的,大聲疾呼抨擊都市的罪惡,充滿了正義感的憤怒,用不很合文法的,吃吃艾艾的句子,罵著「紅嘴唇的賣淫婦……大世界……下等舞場與酒吧間」。翠遠略略沉吟了一會,就找出紅鉛筆來批了一個「A」字。若在平時,批了也就批了,可是今天她有太多的考慮的時間,她不由的要質問自己,為什麼她給了他這么好的分數。不問倒也罷了,一問,她竟漲紅了臉。她突然明白了: 因為這學生是膽敢這么毫無顧忌地對她說這些話的唯一的一個男子。

他拿她當做一個見多識廣的人看待;他拿她當做一個男人,一個心腹。他看得起她。翠遠在學校里老是覺得誰都看不起她——從校長起,教授、學生、校役……學生們尤其憤慨得厲害:「申大越來越糟了! 一天不如一天! 用中國人教英文,照說,已經是不應當,何況是沒有出過洋的中國人!」翠遠在學校里受氣,在家裡也受氣。吳家是一個新式的,帶著宗教背景的模範家庭。家裡竭力鼓勵女兒用功讀書,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了頂兒尖兒上——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在大學里教書! 打破了女子職業的新紀錄。然而家長漸漸對她失掉了興趣,寧願她當初在書本上馬虎一點,勻出點時間來找一個有錢的女婿。

她是一個好女兒,好學生。她家裡都是好人,天天洗澡,看報,聽無線電向來不聽申曲滑稽京戲什麼的,而專聽貝多芬瓦格涅的交響樂,聽不懂也要聽。 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翠遠不快樂。

生命像聖經,從希伯來文譯成希臘文,從希臘文譯成拉丁文,從拉丁文譯成英文,從英文譯成國語。翠遠讀它的時候,國語又在她腦子里譯成了上海話。那未免有點隔膜 。

翠遠擱下了那本卷子,雙手捧著臉。太陽滾熱的曬在她背脊上。

隔壁坐著個奶媽,懷里躺著小孩,孩子的腳底心緊緊抵在翠遠的腿上。小小的老虎頭紅鞋包著柔軟而堅硬的腳……這至少是真的。

電車里,一個醫科學生拿出一本圖書簿,孜孜修改一張人體骨骼的簡圖。其他的乘客以為他在那裡速寫他對面盹著的那個人。大家閑著沒事干,一個一個聚攏來,三三兩兩,撐著腰,背著手,圍繞著他,看他寫生。拎著熏魚的丈夫向他妻子低聲道:「我就看不慣現在興的這種立體派,印象派!」他妻子附耳道:「你的褲子!」

那醫科學生細細填寫每一根骨頭,神經,筋絡的名字。有一個公事房裡回來的人將摺扇半掩著臉,悄悄向他的同事解釋道:「中國畫的影響。現在的西洋畫也時行題字了,倒真是『東風西漸』!」

呂宗楨沒湊熱鬧,孤零零的坐在原處。他決定他是餓了。大家都走開了,他正好從容地吃他的菠菜包子。偏偏他一抬頭,瞥見了三等車廂里有他一個親戚,是他太太的姨表妹的兒子。他恨透了這董培芝。培芝是一個胸懷大志的清寒子弟,一心只想娶個略具資產的小姐,作為上進的基礎。呂宗楨的大女兒今年方才十三歲,已經被培芝睃在眼裡,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腳步兒越發走得勤了,呂宗楨一眼望見了這年輕人,暗暗叫聲不好,只怕培芝看見了他,要利用這絕好的機會向他進攻。若是在封鎖期間和這董培芝困在一間屋子裡,這情形一定是不堪設想! 他匆匆收拾起公事皮包和包子,一陣風奔到對面一排座位上,坐了下來。現在他恰巧被隔壁的吳翠遠擋住了,他表侄絕對不能夠看見他。翠遠回過頭來,微微瞪了他一眼。糟了!這女人準是以為他無緣無故換了一個座位,不懷好意。他認得出那被調戲的女人的臉譜——臉板得紋絲不動,眼睛裡沒有笑意,嘴角也沒有笑意,連鼻窪里都沒有笑意,然而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一點顫巍巍的微笑,隨時可以散布開來。 覺得自己太可愛了的人,是熬不住要笑的。

該死,董培芝畢竟看見了他,向頭等車廂走過來了,謙卑地,老遠的就躬著腰,紅噴噴的長長的面頰,含有僧尼氣息的灰布長衫——一個吃苦耐勞,守身如玉的青年,最合理想的乘龍快婿。宗楨迅疾地決定將計就計,順水推舟,伸出一隻手臂來擱在翠遠背後的窗檯上,不聲不響宣布了他的調情的計劃。他知道他這么一來,並不能嚇退了董培芝,因為培芝眼中的他素來是一個無惡不作的老年人。由培芝看來,過了三十歲的人都是老年人,老年人都是一肚子的壞。培芝今天親眼看見他這樣下流,少不得一五一十要去報告給他太太聽——氣氣他太太也好!誰叫她給他弄上這么一個表侄!氣,活該氣!

他不怎麼喜歡身邊這女人。 她的手臂,白倒是白的,像擠出來的牙膏。她的整個的人像擠出來的牙膏,沒有款式。

他向她低聲笑道:「這封鎖,幾時完哪?真討厭!」翠遠吃了一驚,掉過頭來,看見了他擱在她身後的那隻胳膊,整個身子就僵了一僵。宗楨無論如何不能容許他自己抽回那隻胳膊。他的表侄正在那裡雙眼灼灼望著他,臉上帶著點會心的微笑。如果他夾忙裡跟他表侄對一對眼光,也許那小子會怯怯地低下頭去——處女風的窘態;也許那小子會向他擠一擠眼睛——誰知道?

他咬一咬牙,重新向翠遠進攻。他道:「您也覺著悶罷?我們說兩句話,總沒有什麼要緊! 我們——我們談談!」他不由自主的,聲音里帶著哀懇的調子。翠遠重新吃了一驚,又掉回頭來看了他一眼。他現在記得了,他瞧見她上車的——非常戲劇化的一剎那,但是那戲劇效果是碰巧得到的,並不能歸功於她。他低聲道:「你知道么?我看見你上車。車前頭的玻璃上貼的廣告,撕破了一塊,從這破的地方我看見你的側面,就只一點下巴。」是乃絡維奶粉的廣告,畫著一個胖孩子,孩子的耳朵底下突然出現了這女人的下巴,仔細想起來是有點嚇人的。「後來你低下頭去從皮包里拿錢,我才看見你的眼睛,眉毛,頭發。」拆開來一部分一部分的看,她未嘗沒有她的一種風韻。

翠遠笑了。看不出這人倒也會花言巧語——以為他是個靠得住的生意人模樣! 她又看了他一眼。太陽紅紅地曬穿他鼻尖下的軟骨。他擱在報紙包上的那隻手,從袖口裡出來,黃色的,敏感的——一個真的人! 不很誠實,也不很聰明,但是一個真的人! 她突然覺得熾熱,快樂。她背過臉去,細聲道:「這種話,少說些罷!」

宗楨道:「嗯?」他早忘了他說了些什麼。他眼睛釘著他表侄的背影——那知趣的青年覺得他在這兒是多餘的,他不願得罪了表叔,以後他們還要見面呢,大家都是快刀斬不斷的好親戚;他竟退回三等車廂去了。董培芝一走,宗楨立刻將他的手臂收回,談吐也正經起來。他搭訕著望了一望她膝上攤著的練習簿,道:「申光大學……您在申光讀書?」

他以為她這么年輕?她還是一個學生?她笑了,沒做聲。

宗楨道:「我是華濟畢業的。華濟。」她頸子上有一粒小小的棕色的痣,像指甲刻的印子。宗楨下意識地用右手捻了一捻左手的指甲,咳嗽了一聲,接下去問道:「您讀的是哪一科?」

翠遠注意到他的手臂不在那兒了,以為他態度的轉變是由於她端凝的人格潛移默化所致。這么一想,倒不能不答話了,便道:「文科。您呢?」宗楨道:「商科。」他忽然覺得他們的對話,道學氣太濃了一點,便道:「當初在學校里的時候,忙著運動。出了學校,又忙著混飯吃。書,簡直沒念多少!」翠遠道:「你公事忙么?」宗楨道:「忙得沒頭沒腦。早上乘車上公事房去,下午又乘車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去,為什麼來! 我對於我的工作一點也不感到興趣。說是為了掙錢罷,也不知道是為誰掙的!」翠遠道:「誰都有點家累。」宗楨道:「你不知道——我家裡——咳,別提了!」翠遠暗道:「來了! 他太太一點都不同情他! 世上有了太太的男人,似乎都是急切需要別的女人的同情。」宗楨遲疑了一會,方才吞吞吐吐,萬分為難地說道:「我太太——一點都不同情我。」

翠遠皺著眉毛望著他,表示充分了解。宗楨道:「我簡直不懂我為什麼天天到了時候就回家去。回到哪兒去。實際上我是無家可歸的。」他褪下眼鏡來,迎著亮,用手絹子拭去上面的水漬,道:「咳,混著也就混下去了,不能想——就是不能想!」近視眼的人當眾摘下眼鏡子,翠遠覺得有點穢褻,彷彿當眾脫衣服似的,不成體統。宗楨繼續說道:「你——你不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翠遠道:「那麼,你當初……」宗楨道:「當初我也反對來著。她是我母親給訂下的。我自然是願意讓我自己揀,可是……她從前非常的美……我那時又年青……年青的人,你知道……」翠遠點點頭。

宗楨道:「她後來變成了這么樣的一個人——連我母親都跟她鬧翻了,倒過來怪我不該娶了她! 她——她那脾氣——她連小學都沒有畢業。」翠遠不禁微笑道:「你彷彿非常看重那一紙文憑! 其實,女子教育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出這句話來,傷了她自己的心。宗楨道:「當然哪,你可以在旁邊說風涼話,因為你是受過上等教育的。你不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他頓住了口,上氣不接下氣,剛戴上了眼鏡子,又褪下來擦鏡片。翠遠道:「你說得太過分了一點罷?」宗楨手裡捏著眼鏡,艱難地做了一個手勢道:「你不知道她是——」翠遠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她知道他們夫婦不和,決不能單怪他太太。他自己也是一個思想簡單的人。他需要一個原諒他,包涵他的女人。

街上一陣亂,轟隆轟隆來了兩輛卡車,載滿了兵。翠遠與宗楨同時探頭出去張望;出其不意地,兩人的面龐異常接近。在極短的距離內,任何人的臉都和尋常不同,像銀幕上特寫鏡頭一般的緊張。宗楨和翠遠突然覺得他們倆還是第一次見面。在宗楨的眼中,她的臉像一朵淡淡幾筆的白描牡丹花,額角上兩三根吹亂的短發便是風中的花蕊。

他看著她,她紅了臉。她一臉紅,讓他看見了,他顯然是很愉快。她的臉就越發紅了。

宗楨沒有想到他 能夠使一個女人臉紅,使她微笑,使她背過臉去,使她掉過頭來。在這里,他是一個男子。平時,他是會計師,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是家長,他是車上的搭客,他是店裡的主顧,他是市民。可是對於這個不知道他的底細的女人,他只是一個單純的男子。

他們戀愛著了。他告訴她許多話,關於他們銀行里,誰跟他最好,誰跟他面和心不和,家裡怎樣鬧口舌,他的秘密的悲哀,他讀書時代的志願……無休無歇的話,可是她並不嫌煩。戀愛著的男子向來是喜歡說,戀愛著的女人向來是喜歡聽。戀愛著的女人破例地不大愛說話,因為下意識地她知道: 男人徹底地懂得了一個女人之後,是不會愛她的。

宗楨斷定了翠遠是一個可愛的女人—— 白,稀薄,溫熱,像冬天裡你自己嘴裡呵出來的一口氣。你不要她,她就悄悄地飄散了。她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她什麼都懂,什麼都寬宥你。你說真話,她為你心酸;你說假話,她微笑著,彷彿說 :「瞧你這張嘴!」

宗楨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道:「我打算重新結婚。」翠遠連忙做出驚慌的神氣,叫道:「你要離婚?那……恐怕不行罷?」宗楨道:「我不能夠離婚。我得顧全孩子們的幸福。我大女兒今年十三歲了,才考進了中學,成績很不錯。」翠遠暗道:「這跟當前的問題又有什麼關系?」她冷冷的道:「哦,你打算娶妾。」宗楨道:「我預備將她當妻子看待。我——我會替她安排好的。我不會讓她為難。」翠遠道:「可是,如果她是個好人家的女孩子,只怕她未見得肯罷?種種法律上的麻煩……」宗楨嘆了口氣道:「是的。你這話對。我沒有這權利。我根本不該起這種念頭……我年紀太大了。我已經三十五了。」翠遠緩緩的道:「其實,照現在的眼光看來,那倒也不算大。」宗楨默然,半晌方說道:「你……幾歲?」翠遠低下頭去道:「二十五。」宗楨頓了一頓,又道:「你是自由的么?」翠遠不答。宗楨道:「你不是自由的。即使你答應了,你家裡人也不會答應的,是不是?……是不是?」

翠遠抿緊了嘴唇。 她家裡的人——那些一塵不染的好人——她恨他們! 他們哄夠了她。 他們要她找個有錢的女婿,宗楨沒有錢而有太太——氣氣他們也好! 氣! 活該氣!

車上的人又漸漸多了起來,外面許是有了「封鎖行將開放」的謠言,乘客一個一個上來,坐下,宗楨與翠遠給他們擠得緊緊的,坐近一點,再坐近一點。

宗楨與翠遠奇怪他們剛才怎麼這樣的糊塗,就想不到自動的坐近一點。宗楨覺得他太快樂了,不能不抗議。他用苦楚的聲音向她說:「不行! 這不行! 我不能讓你犧牲了你的前程! 你是上等人,你受過這樣好的教育……我——我又沒有多少錢,我不能坑了你的一生!」可不是,還是錢的問題。他的話有理。翠遠想道:「完了。」以後她多半是會嫁人的,可是她的丈夫決不會像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一般的可愛——封鎖中的電車上的人……一切再也不會像這樣自然。再也不會……呵,這個人,這么笨! 這么笨! 她只要他的生命中的一部分,誰也不希罕的一部分。他白糟蹋了他自己的幸福。多麼愚蠢的浪費! 她哭了,可是那不是斯斯文文的,淑女式的哭。她簡直把她的眼淚唾到他臉上。 他是個好人——世界上的好人又多了一個!

向他解釋有什麼用? 如果一個女人必須倚仗著她的言語來打動一個男人,她也就太可憐了。

宗楨一急,竟說不出話來,連連用手去搖撼她手裡的陽傘。她不理他。他又去搖撼她的手,道:「我說——我說——這兒有人哪!別! 別這樣! 待會兒我們在電話上仔細談。你告訴我你的電話。」翠遠不答。他逼著問道:「你無論如何得給我一個電話號碼。」翠遠飛快的說了一遍道:「七五三六九。」宗楨道:「七五三六九?」她又不做聲了。宗楨嘴裡喃喃重復著「七五三六九」,伸手在上下的口袋裡掏摸自來水筆,越忙越摸不著。翠遠皮包里有紅鉛筆,但是她有意的不拿出來。她的電話號碼,他理該記得,記不得,他是不愛她,他們也就用不著往下談了。

封 鎖開放了。「叮玲玲玲玲玲」搖著鈴,每一個「玲」字是冷冷的一點,一點一點連成一條虛線,切斷時間與空間。

一陣歡呼的風刮過這大城市。電車當當當往前開了。宗楨突然站起身來,擠到人叢中,不見了。翠遠偏過頭去,只做不理會。他走了。對於她,他等於死了。電車加足了速力前進,黃昏的人行道上,賣臭豆腐乾的歇下了擔子,一個人捧著文王神卦的匣子,閉著眼霍霍的搖。一個大個子的金發女人,背上背著大草帽,露出大牙齒來向一個義大利水兵一笑,說了句玩話。 翠遠的眼睛看到了他們,他們就活了,只活那麼一剎那。車往前當當的跑,他們一個個的死去了。

翠遠煩惱地合上了眼。他 如果打電話給她,她一定管不住她自己的聲音,對他分外的熱烈,因為他是一個死去了又活過來的人。

電車里點上了燈,她一睜眼望見他遙遙坐在他原先的位子上。她震了一震——原來他並沒有下車去!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整個的上海打了個盹,做了個不近情理的夢。

開電車的放聲唱道:「可憐啊可憐! 一個人啊沒錢! 可憐啊可——」一個縫窮婆子慌里慌張掠過車頭,橫穿過馬路。開電車的大喝道:「 豬玀 !」

2. 封鎖讀後感

看完一本名著後,你心中有什麼感想呢?不妨坐下來好好寫寫讀後感吧。在寫讀後感之前,可以先參考範文,以下是我收集整理的封鎖讀後感,僅供參考,大家一起來看看吧。

封鎖讀後感1

常規、長態、日常生活,往往會使人不知不覺的迷失本性,丟失自我。

當「突發」降臨,人們措手不及的時候,反而會在忙亂中真情流露。這種流露出來的「真我」,顯現了人類自身固有的「最美」。

所以大喜大悲、怦然心動、劫後餘生的瞬間,才那麼讓人感動、心動。真實,真實的自我,竟成為了我們永遠追求的夢。

哀也罷、嘆也罷,想來想去,真我就在不知不覺流逝的日子中被一層層的包裹起來,愈包愈厚,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層下面是真實的自己了。層層的包裹日積月累下來已經連皮帶肉,真要揭掉,會是徹骨之痛。

也有例外,這就是面對突發,當生活的層層包裹在突發面前一下子失去了意義的時候,真我一下顯現出來。反正那些包裹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生命都朝不保夕,就讓「真我」站出來暢快一回吧。

只可惜,當生活又恢復了常態,日子又開始了它的周而復始,人們又自覺自願的鑽進那層層的包裹,將真我更深的藏在裡面,又一切如舊。人生,多麼的滑稽啊!

張愛玲的《封鎖》將這種滑稽演繹得入木三分,她說:「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整個的上海打了個盹兒,做了個不近情理的夢」。好一個「不近情理」,人性就是在近情近理中一點點的磨失掉了。

70年前一個23歲女子寫的故事,讓如今成年的我讀起來由衷地感嘆:好一個精靈透徹的女子!同時又深深地為之嘆息:喜歡她文字的人多,懂得她的人卻那麼少。因此,她的一生無比寂寞,縱有萬種風情,又能與誰說?過多的才華,給她帶來的是自信,不是快樂。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獨自憑窗,孤獨且不被了解,像一顆孤星,幽微的發著冷光,溫暖不了她自己。」

封鎖讀後感2

張愛玲:1920年9月30日出生於上海,是中國現代著名作家之一。這是一位迷一樣的作家,既善於將生活藝術化,又滿懷著近乎浪漫的悲劇情感,她是名門之後,但是她以自己是一個自食其力的人而自豪;她既悲天憫人,但時時刻刻又能洞見芸芸眾生之可憐可笑。只有她才能同時享受萬眾矚目的喧鬧和形單影只的落寞。這本身,就足以成就一段悲壯的傳奇在傳奇的人生中寫出了一部特別的短篇小說《封鎖》。

《封鎖》是張愛玲一篇獨具匠心的短篇小說,全篇主要寫的是男女主腳在公車封鎖的情況下與常態不同的行為,他們在公車上戀愛了,可是下車後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一個看似荒唐的事在小說中發生了。《封鎖》的不同之處在於看似隨意的筆調下隱藏著巨大的張力!它通過電車被封鎖,描寫出兩個在平淡、疲乏無聊的都市生活中的世俗男女,而在某一短暫而特定的環境允許的情勢之下,表現出對各自常規生活的不至於引起後果的瞬間反叛。這是一種平常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反逆。反映出的是一種人的本我狀態,包括人類本能的驅動力和被壓抑的無意識傾向,在某種特定情況下會展現出本我。

正如陳奕迅《紅玫瑰》的歌詞唱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疼愛的都有恃無恐。在一切有序的生活軌道上,人與人都保持著恰如其分的位置,這個位置是社會要求並規定的位置,於生命深處也許有著種種的遺憾,那是對自己沒有得到的一切,所懷有的那一些不甘心在心裡騷動著而在平常的生活中不會表露出來。而電車上的封鎖環境是人性的一個出逃機會,這是一個暫時與外界隔絕的空間,在這里他們沒有了在現實社會中原有的身份、地位和責任,沒有了平時的那些種種顧慮,人們會暫時的拋離原本存在的那個自己,一個單純的自己,一個真正的自己,這也是一場試驗,它引發了人心蓄積已久的燥動,讓人從常規脫韁而出,然而封鎖終究是短暫的,而這種短暫又意味著安全,讓封鎖中的男女有了現實中的退路最終破蛹而出的.本我。《封鎖》中的男女主人公從電車上相遇再到相愛再到最後的分手,其實正好是對內心一直隱藏的那個自己的展現。

在封鎖的常態與非常態的實驗中,作品隱喻了人性與處境的悖逆:人生的常態對人實際是一種封鎖,封鎖因此成為人的處境象徵;非常態中的人性是開放的,人的自然慾望能夠得以釋放,並導致激情的突然迸發,產生越軌的萌想,從而構成對日常生活的反封鎖,激情封鎖了平庸。平常生活未被封鎖之時,人性往往被封鎖了,而生活被封鎖時,人性反而敞開了。

而張愛玲散文中說她喜歡出名,渴望滿足俗世的各種願望,於是突圍,而在沒有人的場合她又覺得生命充滿了歡悅,本能的心靈渴求又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封鎖,又而把文學作為封鎖之後的另一生命。

《封鎖》採用陌生化敘述手法,製造出陌生化的戲劇效果。試圖超越傳統的重現現實的方法激發人們克服對生活的麻木感,改變人們對現實的認識。張愛玲是厭棄確定性的作家,其作品的結尾大多是沒有歸宿的反高潮。《封鎖》也不例外,它的寓意封鎖不盡,是開放似的隨時等待重新解讀的謎一樣的世界。

封鎖讀後感3

短篇小說《封鎖》是張愛玲的代表作之一,故事描述了某天舊上海在電車被封鎖的短暫一刻中上演的世態人情。該小說的詞彙藝術具體體現在「語體滲透」、「疊字組合」和「雅俗共賞」三個方面。

張愛玲的《封鎖》描述了1943年8月的某天舊上海在電車被封鎖的短暫一刻上演出的世態人情,小說沒有回環曲折的故事情節,沒有紛繁復雜的人物構成,也沒有直白通透的情感流露,有的只是一種漫不經心的冷靜敘述,卻擁有振聾發聵的巨大力量,這種力量當然與張愛玲高超的寫作方法和用詞技巧密不可分。這里,我將試著拋開以往學者對該作品思想主旨和人物形象等方面的分析,而單純地從詞彙學的角度探究該作品的詞彙藝術和用語特點,並以大量具體實例加以說明。毫無疑問,中國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文學作品是極具時代特色的,它雖然基本完成了新舊文學之間的嬗變,卻仍處在探索並亟待完善的風口浪尖,張愛玲是當時一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她擁有豐富系統的文言知識,也接受了新文化和現代西方文明的浸潤,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體系的結合使她的作品在詞彙方面表現出鮮明的古典性和現代性,並且這兩種特點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互相滲透、互為表現的,故張的作品總是顯得精美婉麗,同時又顯得大膽新穎,形成了獨樹一幟的特殊美感。下面我將試從「語體滲透」,「疊字組合」和「雅俗共賞」三方面詳細分析張愛玲的《封鎖》,以此探究深藏在作品文本背後瑰麗華美的詞彙藝術。

一、語體滲透——突破常規的「准點到達」

在品讀張愛玲的小說作品時,我們可以毫不費力地感受到一種使作品語言極具張力的「語體的交叉與滲透」。那麼,什麼是語體的交叉滲透呢?在我們目前的現代漢語中,較為通行的分類方法是:先分為談話語體和書卷語體,書卷語體再分為政論、公文、科技和文藝四體。不同的語體因為交際區域和交際任務等因素的不同,具有各自的言語風格特點,各語體之間具有排他性,但是,為了表達的需要,不同的語體之間會發生交叉滲透的現象,一種「語體」借用其他語體的一些「專用」表達手段,來提高表達效果。而所謂的「語體滲透」,其實就是不同語體間通過各自「專用」表達手段的交流,將適於某一交際目的的手段經功能改造而運用於某一別的交際目的,從而形成了一種語體包含有其他語體的某些成分,兼具其他語體的某些特點的一種語體現象。[1]而小說顯然是文藝語體下位語體中的一員,張愛玲生活在較為現代化的上海,新事物不斷得到催生,她就不自覺地便運用了語體交叉的表達方式,從政論語體,口頭語體,公文語體,科技語體等語體中借用了一些語言要素,提高了語言表達的效力和美感。在張愛玲的《封鎖》一文中,「語體滲透」這一特點就顯得格外明顯,例如:(1)老頭子左手坐著吳翠遠,看上去像一個教會派的少奶奶,但是還沒有結婚。她穿著一件白洋紗旗袍,滾一道窄窄的藍邊——深藍與白,很有點訃聞的風味。(2)吳家是一個新式的,帶著宗教背景的模範家庭。家裡竭力鼓勵女兒用功讀書,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了頂兒尖兒上……(3)他認得出那被調戲的女人的臉譜——臉板得紋絲不動,眼睛裡沒有笑意,嘴角也沒有笑意,連鼻窪里都沒有笑意,然而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一點顫巍巍的笑意,隨時可以散布開來。

顯然,例(1)中的「訃聞」的語體是適用於某一特定場合的公文語體,張愛玲借用了其中的某些要素形象生動地刻畫出了吳翠遠素整規矩的衣著特點,同時也利用「訃聞」這一詞語的嚴肅性,暗示了女主人公在生活中的嚴肅、刻板、不苟言笑並缺乏活力的特徵,產生了一種近乎白描的表達效果。再如例(2)中的「頂兒尖兒」一詞,分明是口語語體中的一個要素卻被用到文藝語體中,這種創造性的用法把翠遠家人鼓勵她讀書的心態描述得十分准確,甚至還流露出了些許自私與委瑣。又如例(3)中的「臉譜」,它借用了傳統京戲的行業術語,而文中描述的卻是翠遠誤以為自己被調戲時的面部表情,這無疑是一張一本正經的面具,在面具之下的翠遠彷彿已經失去一個生命該有的真實與生動,甚至有些虛偽做作,由此流露出小說「好人的面具容易見到,真人的表情卻無法見證」的無力與哀涼。

張愛玲在《封鎖》中多次運用了語體滲透的方法,並藉此刻畫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與他們細膩豐富的內心世界,甚至還深化了小說的主題的反諷性,強化了小說的表達內涵,正如吳先生字《現代漢語修辭學》中所說「含蓄表現風格的構建宜重表層語義與深層語義的分離,即『字義』與『用意』的不一致,表裡有異。」[2]

二、疊字組合——「重巒疊嶂」中盡顯「廬山真面目」

這里所說的疊字,就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疊音字。在《封鎖》中,張愛玲就運用了大量的疊音字,主要有以下四種不同的形式:(1)單音重疊,如:蠕蠕、冷冷、漸漸、重重、窄窄、略略、緩緩、長長、雙雙、輕輕、淡淡、孜孜、悄悄、細細、偏偏、暗暗、匆匆、微微、灼灼、怯怯、小小、冷冷、喃喃、霍霍、當當、遙遙等。(2)單音詞素+單音重疊,如:光瑩瑩、沙啦啦、緊騰騰、紅噴噴、眼睜睜、油汪汪、熱騰騰、一個個、骨碌碌、孤零零、顫巍巍等。(3)單音重疊+單音重疊,如:零零落落、彎彎扭扭、齊齊整整、吃吃艾艾、三三兩兩、吞吞吐吐、斯斯文文等。(4)雙音節詞語的疊用,如:老長老長、一點一點、一個一個、一步一步、轟隆轟隆等。不難發現,以上的詞語大多都起到修飾的作用。在一個句子中,它們雖然不是中心詞,卻起著舉足輕重的關鍵作用。比如小說的第一段:開電車的人開電車。在大太陽底下,電車軌道像兩條光瑩瑩的,水裡鑽出來的曲,抽長了,又縮短了;抽長了,又縮短了,就這么樣往前移——柔滑的,老長老長的曲,沒有完、沒有完……開電車的人眼睛盯住了這兩條蠕蠕的車軌,然而他不發瘋。

張愛玲將電車比喻成曲蟮,單看字面,我們就能感到「沁人心脾」的涼意,而且給人強烈的忸怩之感,開電車的人雖然不瘋,我們讀者卻快發瘋了!這種神奇的表達效果不能不說是「光瑩瑩」、「老長老長」、「蠕蠕」這些詞的功勞。這三個疊音字本來都是形容曲蟮這種生物的特點的,這里卻用來形容沒有生命體征的電車,輕而易舉地讓電車活了起來,使其有形態感和質量感,從而在小說的開端營造出了一種緊張感和壓迫感,真讓人發瘋。又如:該死,董培芝竟看見了他,向頭等車廂走過來了,謙卑地,老遠的就躬著腰紅噴噴的長長的面頰,含有僧尼氣息的灰布長衫——一個吃苦耐勞,守身如玉的青年,最合理想的乘龍快婿。在這個例子中,「紅噴噴」一詞就很有表現力,彷彿有種欲將董培芝內心世界噴出來的神奇魔力,它既成功地表現了董培芝在電車上遇見呂宗楨的羞怯、謙卑、恭敬,又流露出些許諂媚卑瑣之感,卻又不流於「紅彤彤」、「紅艷艷」這類詞語的平淡無奇。

總的來說,諸多疊音字都帶有明顯的口語色彩,它們即使小說的句子具有豐富的韻律美,又強化了語言的生活氣息和准確性,具有非凡的表達效果。

三、雅俗共賞——將「典雅」與「世俗」熔一爐 (張愛玲有很深的舊學功底故能自如地運用典雅的成語,「朗吟」、「暌隔」、「端凝」、「溺斃」、「惶愧」、「悵惘」、「憧憬」、「迢遙」、「氤氳」、「邂逅」、「娉婷」、「顛躓」……這樣一些文言色彩甚濃的詞彙她都運用自如。張愛玲又耽愛市民的俗美,語言貼近著都市情境,擅長運用「討人厭」、「打瞌睡」、「耍貧嘴」、「沒奈何」、「抽涼氣」、「漏臉」、「活該」、「插嘴」、「搭碴」、「嘮叨」、「手滑」、「沒勁」、「作興」、「湊活」等活在俗人眼中的字眼。[3]在《封鎖》這一小說中,就出現了眾多典雅的成語,如:「略勝一籌」、「鴉雀無聲」、「小心翼翼」、「千篇一律」、「不由自主」、「模稜兩可」、「大聲疾呼」、「紋絲不動」、「吃苦耐勞」、「守身如玉」、「乘龍快婿」、「將計就計」、「順水推舟」、「無惡不作」、「吃苦耐勞」、「出其不意」、「不堪設想」、「無歇無休」、「花言巧語」、「一塵不染」、「潛移默化」、「萍水相逢」、「吞吞吐吐」、「無家可歸」等等。當然,小說中也有比較市井化的詞語或短語,如:「抽長」、「如意算盤」、「擠出來的牙膏」、「快刀斬不斷」、「豬玀」、「活該」等。這里我們來舉兩個具體的例子:(1)該死,董培芝竟看見了他,向頭等車廂走過來了,謙卑地,老遠的就躬著腰紅噴噴的長長的面頰,含有僧尼氣息的灰布長衫——一個吃苦耐勞,守身如玉的青年,最合理想的乘龍快婿。(2)開電車的放聲唱到:「可憐啊可憐!一個人啊沒錢!可憐啊可——」一個縫窮婆子慌里慌張掠過車頭,穿越過馬路。開電車的大喝道:「豬玀!」在例(1)中,「吃苦耐勞」、「守身如玉」和「乘龍快婿」三個成語寥寥數語,就將董培芝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並且極具諷刺意味。而在例(2)中,「豬玀」一詞是舊上海的詈詞,十分生活化,甚至顯得有些粗俗,卻以一種最真實的方式把開車人的工作狀態和人物形象表現出來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剛才封鎖期中發生的那段風花雪月的小插曲的有利否定,無疑,這是把人帶回現實生活最有利的音符。典雅的成語反映著張愛玲小說的古典性與嚴肅性,世俗的話語則為其注入了現實生活的血液,兩者的穿插組合使小說文采斐然,別具韻味,更重要的是,小說的反諷意味由此得到了加強。

法國文藝理論家巴特說:「語言是文學的生命,是文學生存的世界,文學的全部內容都包括在書寫活動之中,再也不是什麼『思考』、『描寫』、『敘述』、『感覺』之類的活動中了。[4]的確,詞彙是組成句子的基本單位,而句子又組成了文學作品,因而說詞彙是文學作品的血肉是毫不誇張的,而且它們常常滲透並散發著文學作品的靈魂。在張愛玲的小說《封鎖》中,我們就通過她豐富多彩的詞彙看到了小說深一層次的精神氣質。她這種不斷探索創新的「破立」精神留給我們許多值得回味與借鑒的精神財富,由此,我們也將學習她善於回歸文學創作的根本——注重詞彙的選擇、運用與創新的榜樣,從而更好地進行文學創作。

封鎖讀後感4

張愛玲的文章,大多描寫的是她那個時代所發生的平常的事。雖然是平常的事,但她卻以自己極為敏銳的洞察力和對微小細節的細致觀察力向人們展露一個多元化世界。

《封鎖》大概是寫抗日戰爭時期,在公共列車封鎖期間發生的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是一名已婚的會計師,名叫呂宗楨。故事的女主人公是一名年輕的在大學教書的女教員,名叫翠遠。這兩個看似如兩條平行線般沒有任何交集的人卻因為封鎖產生了愛情,隨著封鎖的結束,這段短暫且飄渺虛無的感情也如煙花般轉瞬即逝。

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文字都有其存在的意義。電車的玲玲聲切斷了時間與空間兀自成一體,為故事的發生創立了條件。本是無心的談話,但雙方越聊越投機,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彼此傾訴著對現實生活的不滿產生共鳴,以至於擦出火花。我不禁猜想,如果沒有封鎖呢?如果封鎖永遠的繼續下去呢?他們的愛情還會延續嗎?

我想起了自己類似的經歷。小學的時候,某個無聊的下午,我坐在學校的凳子上恰巧另一個同班同學也很無聊於是我們便聊了起來。我平時和她幾乎沒有說過話,但那天下午我們聊了很久,我告訴了她一些甚至於平時玩得要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的心事。在這之後我們並沒有成為朋友,只是恰巧碰到對方時會心的笑一笑,打招呼而已。有時自己會產生疑問,我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一個和我沒有多大聯系的人?也許我們只是單純的渴望一個可以宣洩自己不滿或表達自己隱藏在內心深處想法的窗口,而相對獨立的時間和空間恰好給我們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一旦這種封閉的狀態被打破,我們又會回到機械的,像火車一般永無止境的前行的生活當中。所以我猜他們的愛情只是暫時的,虛幻的,如泡露一般。

好的小說不只是故事值得推敲,它的背景和看似不大重要的的小人物也很值得玩味。「他在這里看報,全車的人都學了樣。有報的看報,沒有報的看發票,看章程,看名片……他們不得不填滿這空虛……思想是痛苦的。」為什麼思想是痛苦的?也許他們是害怕一旦發現自己正過著機械,重復的生活而產生恐慌吧。這種現象在當今被物化、碎片化的社會中也很普遍。一些「宅男」的生活不正是如此嗎。每天就是吃飯,睡覺,玩電腦游戲害怕社交,不斷地重復著。他們害怕思考生活的意義,即便知道這種生活方式很沒有意義但卻固執的繼續下去不願改變,因為要改變於他們而言實在太麻煩太痛苦了。

張愛玲在文中探討的關於當時社會生活的反復,虛無和不願思考,種種在今天這個工業化的時代仍然存在。我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手段、方式繼續進行著。也許我們不能從她的作品當中得到確切的答案,但是我們卻多了一種思考問題的維度。有時思考問題本身比獲得答案更為重要吧。

封鎖讀後感5

《封鎖》是張愛玲的一部短篇小說,它描述的是「封鎖」這段時間里一個電車上的人物各種各樣的心態,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微型的社會。

呂宗楨是一個華茂銀行的會計師,吳翠遠是一個申光大學的英文教師,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在各自的家庭中甚至在社會上都扮演著一個很好的角色。但在他們的內心卻很寂寞、孤獨和疲憊,在他們的內心渴望有一個人能了解他們,因此他們在「封鎖」這段時間里一個電車上相遇了並聊了起來。開始呂宗楨只是為了躲避他的表侄才坐在吳翠遠的身邊,也是為了氣氣自己的太太才和吳翠遠聊了起來,但後來他們卻聊得越來越投機了,一直隱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慾望」開始蠢蠢欲動了。可是「封鎖」過後,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他們依然會扮演著各自的角色,他們也會把今天發生在電車上的事忘了。

每個人都是這樣,在人的內心深處都會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慾望」,在特定的環境和時間里會展現出來。可是「慾望」過後一切又會恢復平靜,一切又會是原來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改變,也許他們害怕會有任何的改變而不想去改變吧!這也許就是人類的矛盾吧,既渴望有害怕!

封鎖讀後感6

近日,拜讀了中國現代作家張愛玲的短篇小說《封鎖》,心中頗有感觸。作者以精緻、細膩的寫作手法,把電車封鎖期間發生的人物故事娓娓道來,象敘家常般自然流暢、生動形象。使讀者如同身臨其境一樣感受真實的故事畫面。

整個小說以電車封鎖為主線,描寫了封鎖期間人們的各種表現形式以及呂宗禎與吳翠遠的偶遇相戀的故事。又以一個山東乞丐的吆喝聲首尾互應,再現了當時的社會狀態,使人物形象都活靈現地展現於讀者面前。

作者用敏銳的、善於觀察生活的思維,把人物的形態、動作、語言都刻化地惟妙惟肖,讓讀者讀起來沉浸其中、意味深長。象呂宗禎吃包子時被報紙粘住時粘住的細節、吳翠遠衣著長相的描寫、醫科學生修改人體骨骼眾人圍觀的情景、呂宗禎遇見妻侄董培芝的逆反心理以及呂宗禎與吳翠遠相遇時層層深入的情感描寫等等,都如同作者親自經歷一樣逼真,讓讀者讀起來回味無窮。

文中呂宗禎為躲避妻侄董培芝,假裝與吳翠遠套近乎,卻假戲真做,互生好感戀愛的整個過程是充滿戲劇性的,是美好的,可到最後電車發動那一刻,呂宗禎卻又筱地離開了吳翠遠,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一切象沒發生一樣,又恢復了原樣。這也讓女主人公突然醒悟到:「象整個上海打了個盹,做了個不近人情的夢。」結局說不上傷感,但卻充分講述了男女在電車封鎖的無聊狀態下偶遇相戀,在電車啟動時思維又恢復正常,如夢初醒般又步入正常生活的情感歷程,讓讀者感同身受,無限想像。

我只想再好好的地幾遍《封鎖》,感受作者那流暢、不俗的文筆和真摯細膩的情感,品味她帶給我的美好精神食糧。

3. 關於張愛玲《封鎖》的賞析

《封鎖》是張愛玲在民國時期創作的一部小說,寫的是男女主角在公車封鎖的情況下與常態不同的行為,他們在公車上戀愛了,可是下車後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封鎖結束後,愛情也結束了,一切又都復原了。

封鎖講述的是一段電車封鎖期間的故事。開電車的、乞丐、中年夫婦、呂宗楨、老頭子、吳翠遠、董培芝……一輛電車中短短的一個封鎖,這些小人物們被暫時封閉在一個空間內,這個空間就衍生為一個小小的社會,各色人等,百態盡露。

從故事層面看,這是一個「艷遇」的故事。它具備「艷遇」故事要求的一些元素,比如「旅行」。人物可以暫時從秩序化的日常生活中解脫出來而進入能夠產生愛情的特定的時間和空間。他們可以暫時忘掉他們的妻子或丈夫,產生愛情的最大障礙;並且他們可以有時間閑得無聊,這使得愛情的慾望能夠產生。

封鎖不僅僅是指宗楨和翠遠遭遇愛情的特殊的時間段,它具有另一層的隱喻意義。他們在好人與真人中徘徊和抉擇,卻始終沒有勇氣真正地走下去。封鎖的這段時間就如同生活的一段真空期,它是一個麻痹的謊言。謊言里,是自我與本我的斗爭,渴望成為真人,但現實讓人膽寒,最終退縮。

(3)封鎖電影講的什麼意思擴展閱讀:

作者張愛玲(1920.9.30—1995.9.8),中國現代作家,原名張煐,筆名梁京,祖籍河北豐潤,生於上海。7歲開始寫小說,12歲開始在校刊和雜志上發表作品。1943至1944年,創作和發表了《沉香屑·第一爐香》《沉香屑·第二爐香》《茉莉香片》《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等小說。

1955年,張愛玲赴美國定居,創作英文小說多部,但僅出版一部。1969年以後主要從事古典小說的研究,著有紅學論集《紅樓夢魘》。1995年9月去世,終年75歲。有《張愛玲全集》行世。

4. 《封鎖》中翠遠這個人物形象

1、《封鎖》中的翠遠的人物形象:
從年齡上講,翠遠是一個二十五歲姑娘,她愛的是大學教育,是申光大學的英文助教;
從長相上講,張愛玲形容翠遠:「她長得不難看,可是她那種美是一種模稜兩可的,彷彿怕得罪了誰的美,臉上一切都是淡淡的,鬆弛的,沒有輪廓」。
2、《封鎖》的作者張愛玲,寫的是男女主角在公車封鎖的情況下與常態不同的行為,他們在公車上戀愛了,可是下車後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5. 張愛玲《封鎖》中「封鎖」的隱喻是什麼

我們的分析可以從小說的題目入手「封鎖」應該不僅僅是提示宗楨和翠遠遭遇愛情的特殊的時間段,也不僅僅是像開始分析「艷遇」故事的元素那樣,僅是人為地把時間停滯或延長而使用的敘事技巧。它應該具有另一層的隱喻意義。

小說的第一段是冗長、平庸和沉寂的,幾乎沒有任何動感的日常生活的喻示。這一段的人物行動線只有兩句話,「開電車的人開電車……開電車的眼睛盯住了這兩條蠕蠕的車軌,然而他不發瘋」。「開電車的人開電車」是小說的第一句話,敘述語言給我們帶來的語感是冷漠、笨拙、貧乏而毫無生氣。「車軌」、「曲蟮」的比喻意象顯示出生命的冗長乏味,它是「柔滑」的,沒有任何的尖銳力度同時又把握不住轉瞬即逝,是「抽長了,又縮短了,就這么樣往前移」,單調的,毫無美感的「蠕蠕」的機構運動,並且還是「老長老長」沒個盡頭。

這種生存狀態幾乎會讓人發瘋,然而所有的人都像開電車的一樣不發瘋。 封鎖的隱喻意義在這里呈現為貧乏冗長的日常生存狀態對人們的封鎖。接下來情節的發展使這個隱喻意義又向前推進了一步。這是由封鎖後的宗楨和翠遠的短暫愛情來完成的。這一層的隱喻意義我們可以理解為封鎖中的愛情遭遇導致激情的突然迸發,從而構成對日常生活的封鎖。

「如果不碰至封鎖,電車的進行是永遠不會斷的。封鎖了。搖鈴了,……切斷了時間與空間」封鎖成為一個與日常生活失去關聯的突然凸現出來的真空狀態。激情的突然發出,在文本中有一段精彩的描寫。 街上一陣亂,轟隆轟隆來了兩輛卡車,載滿了兵……出其不意地,兩人的面龐異常接近。在極短的距離內,任何人的臉都和尋常不同,像銀幕上特寫鏡頭一般的緊張。宗楨和翠遠突然覺得他們倆還是第一次見面。在宗楨眼中,她的臉象一朵淡淡幾筆的白描牡丹花,額角上兩三根吹亂的短發更是風中的花蕊。

這個場景,像《傾城這戀》中范柳原和白流蘇在戰亂之後的斷牆下的突然發現。陌生化的文學效果,通過扭曲、變形和緊張,他們才會從陌生中第一次互相發現對方,發現對方和自己的激情。而這之前,在宗楨的眼中,翠遠是像擠出來的牙膏,沒有激情。但現在,宗楨成為一個單純的男子,而翠遠則成為「會臉紅」的「白描牡丹」樣的嬌羞可愛的女人。對比本文的開始段落,一個是冗長和貧乏,一個是激情和想像,它們相互對立,後者否定了前者,激情封鎖了平庸,這構成文本中封鎖的第二個隱喻。

事實上,對《封鎖》敘述角度的分析可能有助於我們理解上述的對立及封鎖的隱喻。在分析之前有一點需要說明的是,敘述角度的絕對劃分和區別,更多的是為了理論闡述的方便,而對於具體文本來說,則很難有那麼純粹。即使像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那樣純粹的旁觀視角,我們也可以在第一段的景物描寫中看到全知的視角。所以一些敘事學的研究乾脆不「視角」而用「聚集」,即在敘述語言中除了敘述者的語言之外還夾雜有人物的意識、觀點等。對於《封鎖》,視角的使用也是混雜的,所以我們此處的分析只是不太精確的精括的分析。

文本最後「烏殼蟲」的意象饒有趣味。整個人尖、整個生命過程就像烏殼蟲一樣,它會思考么,思考是痛苦的,並「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我們還是回窠去吧。現在讓我們也回到此文的第一部分「艷遇」故事上來,我們可能又會發出,《封鎖》和「艷遇」故事,除了故事表層的相同,還有另一些更重要的相同。「艷遇」故事不需要太多的思想,而《封鎖》也不需要。

6. 全境封鎖:特工起源的電影劇情

講述了四名休眠特工在紐約遭受病毒危機後蘇醒並聚在一起最終解救一起人質危機。

7. 《封鎖》中烏殼蟲的寓意

《封鎖》中烏殼蟲其實是暗示著一切都在上天的封鎖之中,重新回到窠里,才是烏殼蟲應當有的選擇。

該小說講述了因日軍搜查,平時正常行駛的電車要封鎖,呂宗楨為躲避討厭的親戚,而與陌生女人吳翠遠調情的故事。作者通過兩個都市人封鎖時期邂逅的寓言,在亂世中察覺都市人的隔膜和孤獨,在她筆下的男性世界對女性進行內省式解剖。



(7)封鎖電影講的什麼意思擴展閱讀:

創作背景

民國32年(1943年)的上海已經成為日本侵略者控制下的「孤島」,人們戰戰兢兢地生存著。上海由於高度殖民化,中西文化混雜,出現了電車、咖啡館、電影院等現代事物。

因而封鎖的底色就是戰爭背景和都市文明。正是因為這樣的背景,每天正常行駛的電車才會封鎖,因而才有封鎖後的故事。戰爭時期,《封鎖》這類反映男女基本愛情慾求的題材並不是敏感題材,因而得以發表。



8. 張愛玲的「封鎖」,到底封鎖了什麼

《封鎖》是一篇簡短的小說,毫不矯情但卻直中要害的文字,單一的故事發生地點,簡單的幾個重要人物,抑或添多幾個閑雜角色熱鬧了這裡面的情節發展。短短的封鎖期間,卻上演了太多大千世界裡的種種雜儈,小市民的各種姿態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眼前,張愛玲向我們展現了,上海這個物慾橫流的大都市裸露出的粗糙齷齪的一面。

由一開始的電車車軌開始,接著是鈴聲,「玲玲」的清脆,冷,並像虛線一樣地切斷了這個時空,如果不是趕上封鎖,那電車是連續不斷的,開電車的人就是重復著這樣單一的節奏,盯住前方的車軌沒有止境地下去,但卻是不發瘋的。

遇上封鎖時段,人們的蜂湧而至便打破了這樣的常規與沉寂,過馬路的人過馬路,上車的,下車的,人與人之間只是懼怕地對望著這暫時的混亂。電車里的人卻是鎮靜的,彷彿與電車外的一切隔開了,剩下的只是一片了無生氣的死寂。

打破這尷尬都市的卻是一個較有勇氣的山東乞丐,嘹亮地唱著「可憐啊可憐!一個人啊沒錢!「而上海」這龐大的城市在陽光里盹著了,重重的把頭擱在人們的肩上,口涎順著人們的衣服緩緩流下來,不能想像的巨大的重量壓住了每一個人「,只是這樣隨意一點,就將那種沉寂道破。

這樣的一番襯托鋪墊,封鎖的電車里故事才剛剛開始。人與人之間的身體距離在這樣的一個空間里被無限大的拉近了,而內心的距離感卻是無限大的排斥著。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於是每個人都要在封鎖期間找到可以減輕空虛的方式。

故事的男主人公呂宗楨就是這樣坐在角落裡,銀行會計師的他,「齊齊整整穿著西裝帶著玳瑁邊眼鏡提著公式皮包」 卻要為 「一點也不為他著想」的太太抱著報紙里的熱騰騰的包子滿街跑。作為一個小資產階級,又有文化素質的他當然會很不滿太太要他鑽小胡同這樣無謂的請求。每天要為家庭謀生而早晚奔波,」實在是不像話!「便是他的心聲。

位置空間跳轉到呂宗楨的對面,一個光頭的老頭子的右邊,女主人公登場。「看上去像教會派少奶奶「,實際上是大學英文助教的吳翠遠。張愛玲在形容她的樣貌時,說到她的美貌是模稜兩可的,淡淡的,鬆弛的,沒有輪廓的,就連她的母親也無法形容她的臉型,這樣敷衍的描畫未免是太過刻薄了。因而更加烘托出她的「好女兒,好學生」的形象,這樣的一個女子卻是被人看不起的,在學校里受氣,在家裡也受氣。即使是打破了女子職業的新紀錄的她也似乎不比同時代的其他女子有多大的不同,處境和地位。吳翠遠不快樂,在於她被淹沒在好人與真人之間,「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這是她的無奈。

如果故事這樣平淡無奇地進行,男女主角就不會有交集的可能。在被封鎖阻隔的時空里,偶爾還是會有些小插曲。由於一醫科學生恰逢此時孜孜修改他的人體骨骼簡圖,引起其他乘客的圍觀和評論,大家沉浸在把眼前見到的當做是畫家寫生的評頭論足中。實實在在的一出小鬧劇,卻是冥冥中的導火線,坐在原位的呂宗楨吃起他的菠菜包子的同時,冷不丁地見到了他不想見的人——董培芝的出現讓故事掀起一陣波瀾。

為了躲開這個要向他獻殷勤的表侄,呂宗楨起身換到了對面的座位,剛好就坐到了吳翠遠的旁邊。很巧合的,他們相逢了。而為了嚇退董培芝,呂宗楨不得不將計就計地扮演起調情的角色,伸出一隻手臂來擱在翠遠背後的窗檯上,即使他在平時是個老實人。這還不夠,還必須要搭訕,只有閑聊起來,才能完全地甩掉那個煩人的表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但實際上,起初的呂宗楨對於身邊這個女人卻沒有特殊的好感,形容她的手臂像是擠出來的牙膏,白的,整個人沒有款式。又是一個典型的張愛玲式女性刻畫。別有用意的男主人公也顧不上這些了,他的目的當真不在這個女人身上。他開始運用他有些笨拙的花言巧語,描述著她不經意的美。這些言語讓吳翠遠吃驚了,觸動了,又僵硬了,繼而又是笑了,她看穿了這個生意人模樣的男人表面上的意圖,僅僅是調情的層面。這種適當的情調讓多少有些風韻的她感覺到真實,對於她,身旁這個男人是一個真的人!於是她頓感熾熱和快樂,這源於她身邊的環境所造就的好人與真人的辯解。

漸漸這種生硬的搭訕調情有了些成效,呂宗楨目送他的表侄退回三等車廂,隨即他收回了他的手臂,談吐變得正經起來,往下就成了平常的寒暄。彼此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會有停不下來的可能,人容易對著完全陌生的人訴說自己的心裡話,這是對著熟人有時也難以做到的事,這接下來的發展就連呂宗楨也是不會預料到的。

他開始說到他的太太,他對於自己每天生活的困惑,他的婚姻的不如意,而這一切對於身邊這個陌生女子來說,他是需要被安慰,被拯救的。他不知道,他竟讓身邊這個女人臉紅了,只是因為近距離不經意的對望。在這個不知道他底細的女人面前,他只是一個單純的男子,擺脫了他平日里的種種稱謂,責任和負擔。

出其不意的,在封鎖的這個短暫的特定時空里,他們猶如一對歷經曖昧繼而戀愛著的情人一樣。這在張愛玲的愛情觀里似乎也變得順手牽羊,更在於它發生在上海,這個缺少真實感的物質大都市裡。

呂宗楨從一個小心翼翼沉悶的銀行會計師搖身變成了滔滔不絕講著自己的男人,只因為他身邊這個碰巧遇到的女子。在此,他對於吳翠遠的改觀由最初的「像牙膏擠出來的」的不喜歡,轉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女人——白,稀薄,溫熱,像冬天裡嘴裡呵出來的一口氣」。這樣的比喻,對於吳翠遠來說或許是一種悲慘的命運,不是普通得毫不起眼,隨處可見,就是別人的附屬品一般沒有多少深刻的存在。

談話繼續著,呂宗楨又一時情緒激動地提起一個話題,打算重新結婚。這樣突兀地說出口,本意卻是他想娶妾,而這個「妾」的所指當然就是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而她是願意的,即使她不語,因為她被她的家裡人困頓著。「氣氣他們也好!氣!活該氣!」 這是吳翠遠的內心世界,也是呂宗楨的心聲,同是對於家庭的不滿。兩個備受束縛的靈魂,猶如萍水相逢的契合在一起,這是張愛玲筆下的巧合,也是繁雜大都市裡的黑色幽默。

呂宗楨是明智的,他是一個知道見好就要收的男人,雖然彼此的身體距離更近了,但是他懂得分寸,他婉言道他不能犧牲掉女人的前程,他並不是她的合適人選。感情真摯到足以令吳翠遠感到絕望,這個單純的女人已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這樣沒有前因後果的情網中去。於是她哭了起來,真真切切地哭了一場,於她,她的世界裡又多了一個好人,呂宗楨由一個真人顛覆成了一個好人!這也是造成她情緒失控的一個因素。

對於她的哭,呂宗楨是始料不及的,一來他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這個愛他卻又不現實的可憐女人,只能逼問要她的電話號碼。他也是有他的顧忌的,因為一開始他就沒有當真地要調情,只是弄巧成拙地假戲真演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已婚中年男人,一個好人。

然而愛情世界裡的女人都是容易心動的,男人可以讓女人感動,可以讓女人覺得他已經愛上了她,即使他並沒有;而女人表面上的漫不經心似乎在暗示我根本不可能會愛上你,但她卻是真的動了心。這大抵是天底下女人的悲哀,也是張愛玲筆下的所有都市男女的愛情悲劇。

正當陷入這樣的尷尬境地時,故事頓時戛然而止,伴隨而來的是文中一開始提到的「叮玲玲」的聲音——封鎖解除了,於是電車繼續當當地向前啟動了。封鎖世界裡的事物一下子又多活了過來,而對於吳翠遠來說,卻是死去的。

呂宗楨站了起來,擠在人群中消失了,她以為他下了車,因而這樣的告別是不得不發生的。她只是裝作不理會,當走了的他是已死去的人,街上看到的種種市民雜儈也只有在她眼前看到的一刻才是活的,往後就是一個個地死去——那些對她來說是沒有太大關系的人和事。而她畢竟是動了心的女人,至少在封鎖期間,身邊坐著的那個男人跟自己是有某種關系的,即使是微妙甚至虛幻的,但她相信那就是真實,是活的,並且是可以死去了又活過來的人。

但是結局似乎遠遠不夠這么凄美收場,呂宗楨並沒有下車,只是坐回到他原來對面的位置。一切恢復到封鎖前的狀態,這可能是吳翠遠見到最震驚也最狼狽的畫面。直到此刻,她才頓悟:「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 這只是在封鎖的時空里上演的一出徹頭徹尾的鬧劇,誰先動了情,誰當真了,誰就輸了。但它又是難辨真假的,就算是一直執著於好人與真人的吳翠遠也最後栽倒在這樣的文字局裡面。最後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卻讓人心生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頓感空虛起來。

張愛玲筆觸下的故事,在封鎖的這個空間里,時間也被切割了,其中碰巧上演的各種愛情都只是因困惑寂寞空虛滋生出來的肥皂劇。可憐,可悲,無奈又無趣,不近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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