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一只名叫二毛的狗,和她颠沛流离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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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害怕想起二毛。
但二毛长得实在过于普通,以至于在路边总能轻易碰到长得同她很像的流浪狗,无法自控地,我就会想起二毛,想起她那短暂且并不幸福的一生,混合着我的愧疚与自责,随即陷入长时间的情绪低落。
二毛曾是一只流浪狗,生于2019年冬天,具体日期不详,死于2020年3月10日。在她不超过四个月的生命里,经历过寒冬里的流浪,也拥有过快活温暖的家庭生活,最后,她死在第二任主人邻居的车轮下,还留有温度的躯体被随意地丢弃在家门口的小溪里,在这个世界上,再没留下一点痕迹。
而我,是她的第一任主人。
与二毛相遇是在2020年2月6日,5日晚下了一夜雨,6日清早醒来,打开手机就看到遛狗群里有人发了两张照片,两只浑身湿透的小奶狗瑟缩在路边,眼神无助而凄苦。发照片的人是养了一条秋田犬的余哥,余哥在群里问:“有没有人给这两只小狗狗找一下领养,在我们小区附近徘徊几天了,没有看到大狗,也没有看到主人。”
流浪的大毛和二毛
因为疫情的原因,那段时间每周只有三天在单位办公,其余时间在家听候调配。那天刚好是在家听命的日子,看到两只狗子的照片,已经养了一只流浪狗的我心里十分不忍,于是唤醒还在熟睡的男友,将手机递给他,“你看,这两只小狗好可怜啊”,男友曾经也救过不少流浪的猫猫狗狗,接过手机的他看到两只狗狗,也瞬间清醒了。
我试探性地对男友讲,“要不,我们先去把她们抱回来吧,然后慢慢找领养家庭”,考虑到疫情期间人人自危,男友犹豫了一下,但是没经得住我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
那是成都冬日里难得阳光明媚的一天,起床洗漱后,戴着口罩、手套,备上火腿肠,我俩便驱车前往她们所在的地方。距离不远,4公里的路程,10分钟就到了。我们到的时候,两只小狗子已经被太阳烘干了茸毛,在人行道上缩成一团睡觉。
察觉到我们的目标是她俩,两只狗子警惕地冲着我们“汪汪汪”地吠叫, 但在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火腿面前,警惕迅速被瓦解掉,大概是饿了很久,两只狗子对着火腿肠粒一通“暴风吸入”,一根火腿肠很快就被她俩吃了个精光。
吃人嘴短,我们很顺利地就把她们装进纸盒子抱上了车。行至半途,我听到一声“呕”的声音,低下头去看,这才发现,两只狗子都晕车,已经把刚刚吃的火腿肠全数吐了出来。等到家时,两只狗子已经又脏又臭,我和男友两人合力给她俩分别洗澡、吹干,再用羊奶粉泡软狗粮给她们吃,吃完两只小奶狗就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到家第一天的大毛和二毛
我根据他们的体型武断地决定了他们的大小,胖的是老大,叫“大毛”;瘦的是老二,叫“二毛”,简单省事,也方便后续领养的人改名字。就这样,两只毛毛狗在家里住下了。我在群里通报了毛毛狗们在家里住下的照片和视频,其他的狗主人们纷纷伸出援手,有狗友送来驱虫药,有狗友捐钱让我给毛毛狗买粮买奶,两只毛毛狗在周围其他狗主人的众筹下,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小奶狗凭着本能亲近人,一旦有了食物、温暖的窝,便认定你是主人。两只毛毛狗十分聪明,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学会了过来、坐下、握手等指令,并且很快就能分辨出改芦自己的名字, 叫大毛,胖乎乎的大毛会侍歼芹笃笃笃地跑过来;叫二毛,二毛就马上爬上我的膝盖,就连最让人头疼的解便问题,她们也很快学会了定点尿尿。于是每天下午,我或者男友就会牵着一只大狗,背着两只奶狗出现在遛狗的草坪上。
刚刚睡醒的大毛和二毛
人类对毛绒绒、奶乎乎的动物幼体是没有抵抗力的,很快,两只毛毛狗就收获了其他狗友们的喜爱。 每次去草坪上玩耍,都会被其他狗主人轮流抱着撸。两只狗子性格也很不相同, 大毛亲狗,且性格十分外向,看到狗狗立马马上去打招呼,但他又很怂,碰上大老毕狗狗就立马倒地,翻出肚皮示弱。二毛亲人,出去玩总爱蹲在我脚边,随时都要我抱抱,其他人抱她也很开心。
在家里也一样。大毛总是跟阿盼玩,但二毛就总挨着我,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会将两只前脚扒在我腿上,两只后腿还用力地蹬——想爬到我怀里来,但因为太小,还够不着,就一边爬一边哼哼唧唧地撒娇,用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眼睛里满是祈求。 我完全抵抗不住这种攻势,只好一手捞起她,放到怀里,她就很安静地睡着了,还欢快地打起了小呼噜。
人心有向背。相比每天只有吃饭时间才来黏我一下的大毛,随时黏着我的二毛获得了我更多的宠爱。于是,看电视的时候抱着,看书的时候抱着,甚至打 游戏 的时候,还要抱着。那是一段温馨而快乐的日子,宅在家里抱着狗子看书看电影打 游戏 。甚至让我差点忘记了,毛毛狗们只是来我们家里暂住,终究有离别的一天。
原住民阿盼和毛毛狗们
最开始我们就告诉过群友,两只狗狗要送走的,所以大家都在帮我们寻找合适的送养家庭。两只毛毛狗在家里住了快一个月,终于来了一对中年夫妻,是群里一个护士姐姐的同事,他们养了十多年的狗狗去世了,想再领养一只,看过两只狗狗的照片,很喜欢大毛。
与此同时,怀孕的妹妹知道了家里多了两只小奶狗的事情,她表示也想要一只,以后陪宝宝一起成长。视频电话里,胖乎乎、花色分布均匀的大毛的确显得更好看,所以她也看上了大毛。
我不想送走二毛,但是颜控的男友也更喜欢大毛,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反复讨论过很多次,最后还是决定送走二毛,把大毛留给妹妹。
那天晚上,我抱着二毛去小区门口,看着瘦弱的二毛,他们很明显不太喜欢,于是我又抱着二毛回家,甚至感受到一丝窃喜:我还可以拥有她更久。
但这个“更久”没有多久,3月初的某天,有一个年轻男生联系上我,表示他想领养小狗。我在微信上跟他聊了两天,确信他是真的爱狗,虽然满心不舍,但是想到自己无力养两只狗,还是决定把二毛送给他养。3月6日,他亲自开车来接二毛,还欢迎我随时去他家里做客看二毛,我也确信二毛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仅仅一个星期后,他的微信便联系不上了。我有某种不好的预感,通过各种方式终于联系上他时,他告诉我,二毛死了。他上班前,将二毛放在院子里,二毛跑到院门口的路上玩耍,被他邻居撞到了。邻居看到被车撞得血肉模糊的二毛,嫌在家门口碍眼,直接丢进了小溪里。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二毛已经走了一个星期。我质问他,但那毫无意义。只要想到二毛是怎样绝望地丧命在车轮下,想到她被随意地丢弃在冰冷的溪水里,想到她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任由水波冲刷然后溃烂腐败,我就会难过地大哭,但无论我如何难过,二毛不会回来了。
或许,对他、对他的邻居来说,那都只是一条不值钱的土狗,但对我来说不一样。 就像狐狸对小王子说:“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惟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惟一的了”,二毛没有选择的余地,是我选择了驯养她,我曾是她世界里的唯一,但是她却不是我的唯一,我将她送给了别人。
原住民阿盼和长大后的大毛
我怀着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想起她。我记得她哼哼唧唧往我腿上扒拉的样子,也记得她在我怀里温暖而柔软的触感,我曾期待着她会怎样快乐地长大,但她不会长大了,春天的花香夏日的阳光及秋日的凉风,她都没有机会去领略了,她捱过了寒冷的冬天,却没有等来她的春和景明。
后来我留下了大毛,我将很多很多的爱都给了她,夏天时带她进山戏水,秋日里带她回归田园。 看着大毛一天一天长大,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二毛,想起瘦小、嗜睡又黏人的二毛,她的姐姐长大了,她却永远留在了2020年的春日前夕,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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